前因

  大火似是要焚尽一切一般。
  贺家家主在感受到烈焰气息的一瞬间, 面色便是一变。
  “这是无边业火,快走。”
  他见多识广,自然知道这样的火焰,不是自己能够力敌, 也知道若不能及时离开, 只怕就要带着族人们命丧当场。
  神族的战争便是如此, 为了在其中占到便宜, 大多数时候, 都是全族老少一起上阵,除了没有行动能力的婴儿, 便是个孩子,都会到战场上历练一番。
  因而此时各家陷在神宫中的,除了成年壮丁之外, 还有不少妇女儿童。
  “家主,我动不了了!”
  一个家族子弟忽然喊道,话语中满是慌张。
  贺家家主上前想要拉动那人,但却发现自己身上, 似是多了一重无形的枷锁一般。
  他法力高深, 倒不至于困在当场,只是浑身上下, 似是绑了数块巨石一般,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每一步,都走得艰难且迟缓。
  “家主……”那家族子弟,见到家主这般步履蹒跚, 但还是坚定迈步朝向自己的模样, 眼中满是感动。
  贺家家主终于到了他的跟前, 上前去拉住他的手, 说道:“试试能不能走,一起离开这里。”
  那人用力摇了摇头,此时他们周身都是火焰,不断运转灵力,方才能抵御烈火灼身的痛苦。
  “我出不去了……家主,你快走……”
  这人话语中满是痛苦,眼神里全是祈求与希冀,似是在期盼着家主能救自己离开火海。
  “救不了了。”贺家家主说道。
  这人眼神中的光一点一点暗淡下去。
  “家族会记住你。”
  贺家家主说完,抓着他的那只手忽然用力。
  那名困顿于火海中的家族子弟,立时睁大了眼睛,像是在看着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般。
  他的身躯逐渐消失,只剩下一堆衣服,被烈火焚烧。
  贺家主吸收完这个子弟的一切后,方才看向这个大殿的出口,他不知道外面如今是什么样子,但知道自己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其他贺家子弟,见到这一幕后,再没有人跟贺家主求助。
  可即便他们没有开口,贺家主还是冒着烈火赶到他们身边。
  这些子弟们虽然实力不如贺家主,但对他来说,却是很好的补给。
  贺家主终于出了这件大殿。
  而此时那殿中,已经没有了一个活着的贺家子弟。
  他虽然得到了补给,但仍然能够感受到这地方对自己的压制之力。
  这种力量,可以说是来自神宫,也可以说是来自阵法。
  “阵法。”贺家主口中轻喃,他记得很清楚,无论是阿昔还是神主,都是十分精通阵法之人。
  他压下想要问个究竟的心思,只想着立时逃出这里。
  离开之时,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殿,轻声说道:“我会给你们报仇。”
  相较于大殿里,花园里的压制之力虽然还在,但却轻微不少,贺家家主一个纵身便打算离开。
  只是他刚刚飞到半空中,就碰了壁。
  虚空中,似是有一道看不见的墙壁,直接挡住了他的去路。
  “昔主,神主,无论今日设局者是你们二位中的哪一位,我贺某人自认理亏,给你们陪个不是,愿意献上贺氏一切,保全我的性命!”
  贺家主抬头说道。
  只是回答他的不是人声,而是无数铺面而来的箭矢。
  这些箭矢上全都泛着幽蓝色的寒光,只是看了一眼,贺家主便觉得心下不妙,他已经尽力躲避,但却还是一个不注意,被箭矢射了个正着。
  “为……为什么?”
  贺家主一直到死,都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睁大着眼睛,执着的看着半空,似是想要求一个解释。
  可回答他的,只有无尽冒着幽蓝暗光的箭矢。
  这一幕,在神宫里各处上演着。
  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家主们,此时面对神宫内无穷无尽的杀招,全都没了办法,只能连滚带爬的吸收了自家的子弟,想要借着这股补给之力突出重围。
  可是回应他们的,只有一道又一道的杀招。
  大多数人都葬身于此,偶有奋力杀出重围的,越过重重阻碍,终于抵达了神宫深处的这处静室,看见了在烈火中,仍旧对坐饮酒的两人,眼神中满是不甘。
  这人姓余,是讨伐神宫的联军里,支持阿昔的死忠,也是阿昔实际上的本家。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眼见胜利在望,余家主实在不明白,阿昔为什么要这样做。
  面对这样的质问,神主依旧盯着自己手中的酒壶,就好像周遭的一切事物,都与自己无关一般。
  就连孟惊蛰,此时都想问一句为什么。
  这两人明明是一伙,为什么要绕这么大的圈子,做出这么一副讨伐神宫的戏码。
  而此时,更似是要与神宫共存亡一般。
  神宫这样的至宝,寻常人得了,便要珍之重之的捧在手心,这两人倒好,似是一门心思毁了神宫一般。
  甚至还要连带着拿整个神族一起陪葬一般。
  孟惊蛰想不明白,只觉得两人实在太不对劲了。
  “你真想知道吗?”烈火中的阿昔,面容平静。
  对方眼中满是血红,他虽然奋力到了此处,但却也早就没了反抗之力,只是勉强支撑着,无法对两人做点什么,因而此时,他只一心求一个解释。
  “神族,是不该存在的种族。”阿昔说道。
  这人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迷茫,紧接着,他似是不敢置信一般,询问道:“你疯了吗?你当真要毁了整个神族?”
  阿昔轻轻点头。
  “神族,掠夺天地众生的灵气滋养自身。”
  “掠夺灵气,谁不是这样的?人族如此,魔族如此,神族为何不能如此?”余家主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阿昔摇头,定定的看着余家主,说道:“天地众生,哪个种族会如神族这般,肆意妄为,毫无忌惮。”
  “神族的历史,表面上是一部血痕累累的抗争史,可实际上呢,所有神族人都知道,神族才是这里最好战的种族。”
  “神族这数千年的历史,也不知多少种族因它而毁灭。”
  余家主却没有半点被洗脑,而是说道:“可这就是我们神族强大自我的方式,弱肉强食,世间一切都该如此,那些脆弱的种族,就应该被毁灭,不是我们,也有别人毁灭他们!”
  阿昔摇头。
  “神族的存在,并不平衡。”
  “平衡?”余家主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说道:“你见到的,全都是平衡吗?魔族凶残无脑,人族如同草芥一般脆弱,这平衡吗?”
  “可他们不会像神族这样,力量强大到可以毁灭整个世界。”阿昔沉声说道。
  余家主冷笑一声,说道:“神族,就是这里的主宰,这里的一切,就该是神族的后花园,人族也好,魔族也罢,不听话就该全部灭了。”
  “只要我神族永存,哪管他族洪水滔天!”
  阿昔摇头,眼神中满是悲悯,说道:“你不明白。”
  “我没什么不明白。”余家主梗着脖子说道,任凭烈火加身,他依旧坚持己见。
  “你知道神族的终点是什么吗?”阿昔问道。
  余家主闻言微微一愣。
  藏身于剑的孟惊蛰,也有一瞬间的怔愣。
  终点。
  孟惊蛰想到思昔定下来的献祭所在之地,便是圣山里一处名叫“终点”的所在。
  他忽然觉得,这二者之间,或许还存在着某种联系。
  阿昔接着说道:“神族的终点,是天下各族,包括神族在内,供养一人。”
  “这个被供养的人,他会获得一切,也会失去一切。”
  “他会拥有世界,也会成为世界。”
  “他能万古长青的活着,但却只能在无数的时光里,孤独寂寥,求死不能,求生不得。”
  余家主听她这样说,却只能见识到长生不老的美好前景,便道:“这样有何不好,你为何会觉得不好。”
  阿昔叹息一声,说道:“你不明白。”
  那种漫长的,无人作伴的孤寂,是她经历过一次之后,再也不想经历之事。
  况且,她出身神族,却也不是只能看见神族。
  她上一世为神族四处征战讨伐,见过了太多的他族苦难,因而才能越发体会到神族的冷血残酷。
  神族是一个连自己的族人都能吞噬的种族,若是任由神族继续这般下去,那就是整个世界一切陪葬。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种族都应该万古长青。”
  但余家主听了这话,却只是越发觉得阿昔脑子有问题:“你真是疯了,才会做出这样背叛神族……”
  话未说完,他的脖子上就多了一把剑。
  出手之人不是阿昔,而是一旁一直盯着酒壶的神主。
  “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必与他多言。”神主淡声说道。
  两人筹谋许久,方才设下这局。
  神族不该存在。
  神宫同样如此。
  藏身剑中的孟惊蛰,对于这一切只觉得十分魔幻,他看着两人,只觉得自己像是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看见了一场可持续发展的教学局。
  “轮到我们了。”
  阿昔闭上眼睛。
  神主温柔的看了她一眼之后,方才拿起她的佩剑,说道:“你现在明白了吗?”
  孟惊蛰透过剑,终于看清楚了神主的脸。
  那是一张他万分熟悉的脸孔。
  看着对方,他像是在看着一面镜子。
  “一身罪孽,今日洗净。”神主说完,他与阿昔一起,化为万千碎片,朝着四面八方而去。
  其中一块碎片,直直的朝着孟惊蛰而来。
  孟惊蛰眼前一黑,识海中便多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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