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顾长月有些不好意思:“小师叔。”
叶释寒弯下腰,似乎打算抱起她。
顾长月握住他的手腕:“小师叔,我无碍。”
多年修炼生涯,什么苦楚她都受过,倒并不较弱,这身体的刺痛不过就是有些不习惯而已,哪里能叫她动不动就让人抱了?
叶释寒用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你方晋级,坐下调息。”
他向来如霜雪般清冷的声音此刻竟如三月春风般和煦温柔。
顾长月心里止不住砰砰直跳,低声道:“那四大神兽……”
叶释寒笑:“不怕,不急。”
他的笑很美。
顾长月当真安下心来,重新盘膝坐于召灵之上,然后取出二层塔摆在面前,闭目凝气,将自己沉入识海当中。
二层塔的灵阴之气悬浮包围在她的身侧,没入她的四肢百骸,最后汇入丹田。
泉水般清澈的灵魂之眼轻轻荡漾,中间极深的颜色,像是一只碧落清透的眼眸,莹莹光芒,美丽虚幻。
原是与叶释寒结合之后,两人丹田中的灵魂之眼便也结合起来,再一分为二。
灵魂之眼虽是开启忘川星河的钥匙,却也是鬼修唯一的双1修秘法。
当年开启忘川星河的初代鬼修,原本也是恩爱的夫妻,只可惜后头风云动荡,夫妻相继陨落。
亘古千年的往事在起起伏伏的更替之中被渐渐遗忘,尘世的黄沙将过去覆盖,没有人会记得流沙远处的过去里那些或是随水流长,或是热血沸腾的点点滴滴,更不曾有人再记得开辟鬼道先河的夫妇曾经走过的路,行过的山与水。
数千年后,关于那对夫妇的过往只剩下寥寥几笔,虽然也有气壮山河的大气,但刻在竹简里头,终究也只是冷冰冰的文字,除此之外,几乎什么也不曾留下。
顾长月看书不多,寻常也都寻些颇为正经的看,对灵魂之眼另一个说法自然什么也不知晓,她唯一清楚的是,灵魂之眼可开启忘川星河,彻彻底底的打开鬼门。
观察到丹田中灵魂之眼的苏醒,她更是颇为喜悦。
而灵魂之眼上头,火红色的曼珠沙华变幻不定,细长卷曲的花瓣金芒闪烁。
顾长月睁开眼睛,应是找回小花花瓣的时候了。
曼珠沙华之瓣镇压于幻灭平原之下,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顾长月这些年兜兜转转,却也正好在最合适的时候来到了临近幻灭平原的西边。
当真是不偏不倚。
叶释寒自她闭眼开始便蹲在她的身边一瞬不瞬的看她,见她睁开眼睛,立时凑过来:“阿月。”
顾长月笑道:“倒并无不适,气息亦是颇为通常,只是应当寻回花瓣儿了。”
话音防落,小花已经被她放开禁制,兴奋起来:“天啊,阿月,这些天你做了什么,实力竟有如此大的进展?”
顾长月忍不住看了眼叶释寒,两人的脸庞都有些发红。
小花枝叶乱颤:“咦,灵魂之眼竟也睁开眼睛了么?你是遇见了什么机遇还是……我记得了,你遇见叶释寒了。”
顿了顿,大叫:“你们两个不会,阿月你从里到外都是叶释寒的味道……”
顾长月首次觉得,体内住着个器魂实在太不方便,她有些无奈的道:“你还是安静下来吧”
话音方落,那小花真的安静下来。
却见叶释寒的手掌盖住她的丹田,生生在那小花周围布了厚重的灵阴之气,如同屏障般将其隔开。
小花的声音听不到,顾长月的脸却更红了。
叶释寒蹲在她的身边,脸庞几乎与她凑在一起,此刻盯着她轻轻的笑。
顾长月让自己冷静下来道:“那四头神兽应当过来了。”
果不其然,那轰轰声响又重新传开。
叶释寒应了一声,对她道:“我抱你。”
顾长月一滞:“我能走。”
叶释寒不动:“你乖”
顾长月想到外头的无涯,自然不肯叫他抱,便道:“牵着走。”
叶释寒想了想,主动牵起她的手,扣住她的手指,紧紧握在一起。
如火焰燃烧般的热情过后,两人便都恢复平常,手心都是清清凉凉的,握在一起,似有一股舒适温柔的凉意在掌心流转,痒痒的。
叶释寒的嘴角始终挂着笑意,看起来心情不错,后头的召灵仿佛受到了召唤,如青丝漫舞,尽数飞扬起来,汇成白芒,丝丝缕缕,再如烟消散,却不知去了何处。
顾长月偏过头来,联想到自己寻常收回法宝的笨拙姿态,有点想笑。
通道外的轰轰声更近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多留。
洞穴外的结界被打开,无涯竟然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靠在石壁上,手里抱了剑身,仿佛不知道累般。
他的目光冷冷,从叶释寒身上转移到顾长月身上。
顾长月感觉到他眸光中的冷意,不觉怔了怔,“无涯。”
无涯看着她,不说话,几乎将她整个人看了个透。
顾长月脸庞火辣辣的,低下头:“你还好么?”
无涯呵了一声,不说好与不好,只是瞅着叶释寒的目光越发冷了。
顾长月没来得及说话,便被叶释寒牵着,与无涯错身而过。
顾长月:“……”
叶释寒亦不说话,步伐缓慢慵懒。
这个时候,无涯也不站着了,他抱了剑身与二人错身而过,终于开口,淡淡的道:“魔道放出四大神兽,想是有所打算,你二人速速将心收回来,想想正事。”
一边说这话,径直往通道外行去,很快便不见人了。
只是过了少许,又自己折回来,故作淡然:“忘了,我已是主人的剑魂好久。”
若是一直忘了自己是个剑魂,莫不是要自己走了不成?
顾长月没有笑,虽然她很想笑,但她努力不笑。
她伸手接过无涯手中的无涯剑,一本正经的道:“走吧,去看看魔道意欲如何。”
又重新回到阵法中心所在的洞天,周围无甚变化,倒是紫灵儿与血凤鸣已经不知所去。
两名魔道妖女的尸身被鬼火燃尽,更是不见踪影。
顾长月看着阵法中央的棺醇,沉吟道:“那人应是魔王祭天。”
进来时亦听两魔道妖女提过。
无涯站在一旁,气定神闲的道:“正是魔王祭天。”
顾长月却皱了眉头,莫非魔道当真是要唤醒魔王祭天不成?
叶释寒的目光从洞天上头密密麻麻的洞穴扫过,低声对顾长月道:“阿月,上去。”
顾长月正有此意,只是她还没有动作,已经被叶释寒揽住身子,纵身跳入上方一块洞穴当中。
洞穴容纳一人稍显宽裕,两个人便略为拥挤,顾长月蹲在里头,整个人几乎完全贴近叶释寒的怀里。
叶释寒心情很好,伸手将她往里头拢了拢。
无涯在下头望着,发现他们容不下自己,便自行寻了个洞穴容身。
两人一魂起了道屏障隐匿。
轰轰声犹在耳畔,无涯却偏过头来,面无表情的问:“我倒是想起来,古真人可知主人与行刑狱长之事?”
顾长月:“……”
叶释寒:“……”
且说巍巍浮蚩,绵亘万里,清净祥和的摇光大殿当中,被突然提及的古道一举着茶杯的手猛然一顿,青绿色的茶水漾出,湿了浅紫色的衣袍。
他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捏咒烘干衣袍。
按说修士甚少做梦,他这两日打坐却总是失神,不觉进入梦境。
梦里头大雪纷飞,阿月约莫只有七八岁的模样,穿着厚棉袄坐在摇光大殿的门槛前头,胖乎乎的像是年画娃娃一般,他觉着可爱,伸手去抱,却发现自来冷冰冰的小师弟竟先他一步,抱起小阿月走了,小阿月哭着要师尊,他既心疼又着急,乘着长剑去追,却怎么也追不上。
他觉着这个梦必然有所寓意,却又想不明白,只觉叶释寒那小子可恨得很。
想到此处,又默默叹了口气,说来自己也许久没曾与阿月坐在一起喝过茶了,此次阿月前去西边,自己倒是颇为挂念,兴许正魔之事早些处理妥当,阿月便能提前回来。
想到此处,他放了茶杯,站起身子,朝外头行去。
“时日也差不多了。”
浮蚩山上霞光万丈,浮蚩山下,浩瀚苍茫,却早已一片狼藉。
然而民不聊生,哀鸿遍野的局面,是时候停止了。
天璇真人立在外头等他,见他出来,便立刻迎上:“古真人,魔道前往浩然必经之路,各大城池百姓已被暗中转移,尤其是青云城中,大多都换上了我刑法总堂修士,至于西边逃来的百姓,不太好处理,好在刑法总堂弟子下去露了两手,又补偿了足够的灵晶,便都乖乖听话,配合刑法总堂得以安置。”
古道一应了一声,他想,阿月先时从秘府之中得了鬼府聚阴塔及地坤集灵塔两截,合为二层塔,却是少了一截苍乾汇仙塔,而若合成苍乾汇仙塔,方能合成仙器三截升仙塔。
三截升仙塔对阿月的修为无疑是大有裨益。
他偷偷摸了把纳戒,若此次阿月寻到死魂面纱之瓣,就拿出来给送于她吧,让她开心开心。
这主意倒是不错。
想到此处,亦忍不住叹道:“不错。”
天璇真人道:“可是真人……”
古道一回过神来,问:“燕厘可是有话要说?”
天璇真人面露迟疑,半晌之后才道:“正道之中实在难以安生,各派不愿与浩然联合,声称除非刑法总堂易主,天枢真人将顾长风逐出师门,对此天枢真人似乎有些着急。”
古道一闻言,精致的银色面具下头,脸庞的轮廓反倒越发温和起来:“他是浩然掌门,心系百姓,着急实属正常,这些日子各方奔波,也难为他了。”
天璇真人微微一怔,还是道:“那么真人下一步计划如何?”
古道一笑了笑:“下一步?下一步不就是最后一步了么?莫着急,稳住,你先随我去外头看看,是时候该让他们都静下来了。”
语罢,人已经没入万丈霞光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