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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沈秀上前拉住儿子就要往外带,“我们走,去官府那,和离吧。”
  齐夫人冷笑,“好,好得很。”
  齐老爷已快晕了。
  谢崇华驻足不动,惹得沈秀急红了眼,“你还要在这里被人瞧不起不成?”
  突然间,他双膝一跪,在地上磕出一声闷响。面色凝重,眼已染了血丝,缓缓向三老磕头。
  一时屋内俱静。
  “母亲岳母请不要再伤和气,请让我……先见见妙妙。”
  ☆、海誓山盟
  第二十一章海誓山盟
  搅拌了一点糖的水进了嘴里,清甜无比。齐妙咽了好几口,还想再喝,却见那碗离了视线内。她扁嘴,“没喝够。”
  谢崇华给她抹去嘴边的水渍,看着躺身不能动弹的她,眸光不定,若有所思。
  齐妙也看着他,想伸手抹平他额上紧拧的皱纹,可手骨摔折,动不了。她看着他,眼微红,像是被眼泪浸泡过,可又像是强忍了下去,看得她的心也跟着疼,却不敢当面安慰,怕他难堪。
  许久他才开口,“母亲和岳母都想我们分开。”
  齐妙明眸微动,“我不想。”她咬牙,“你想?你要我们变成第二个姐和五哥吗?”
  谢崇华握住她的手,那手上还留有腾条汁液的痕迹。他欢喜她这么久,从来没见过她细嫩的手出现过这些。嫁给他半个月不到,就受了这么多苦。
  齐妙见他神情复杂,知他心里难受,低声,“你说过要对我好的,现在才十天,你就不要我了。”
  “要,怎会不要,怎敢不要。”谢崇华握着她的手,目光柔柔定定,“你不想分,就没有会分开的一日。”
  他的心是有动摇的,每每见她受苦,就觉得对不起她。可现在明白她的心意,他也没有理由再动摇了。
  齐妙眸中微微带泪,鼻子又酸了,转而笑道,“你不要内疚,其实摔了挺好的,因为我可以偷懒了。”
  “不要说傻话,快点好起来。”
  齐妙嘟囔,“不要,躺着挺好的。”
  谢崇华摸摸她的额头,将发拨开,语气轻轻,“寒冬将至,墨要结冰了,我还等着你给我研磨。”
  齐妙微怔,谁说他不会说情话,这就是最好的情话了。她“嗯”了一声,再不说傻气的话。
  因齐妙伤及筋骨,没有回夫家,而是送到齐家,以便照看。有人在那里日夜守着,谢崇华也放心。沈秀十分不愿,被儿子劝出门还说道,“都是我们谢家的人了,又不愿和离,那就得住夫家,哪有住娘家的。让别人知道,定会说我们无能。”
  “如今妙妙的病重要,其它的顾不了了。”谢崇华知道母亲方才气的不轻,又安抚了许久,可母亲仍旧是不悦。
  一会有马车追来,停在一旁,车夫说道,“老爷让小的送您们回去。”
  沈秀冷脸道,“不必了,坐不起。”
  车夫一时难堪,谢崇华温声道,“我们走路回去就好,还得去摊子那收拾东西,劳烦大叔和我岳父说一声,谢他好意。”
  车夫只好离去,沈秀默不作声。和儿子到了画摊前,收拾好东西送去亲戚仓库那,这才回家。
  谢崇华见母亲发藏银白丝线,脸被日头晒得黝黑,手上也满铺褶皱,指甲上还有泥,颇为难受,“娘,你不是说今日不做活,只去开开水路么?怎么又去锄地了。”
  沈秀说道,“突然想到番薯该收了,就顺路过去。”
  “您是不想我搭把手,才支走我的吧。”
  “说了是顺路,是顺路。”
  谢崇华顺从应了一声,又道,“天色还早,等会我去地里干活,稻子该收了,菜地里的草也该拔了吧。”
  沈秀说道,“你好好去念书,不要想着干活。你爹说的没错,惟有读书高,你出人头地了,就不会被人说配不起齐家八姑娘。你要争气,要做大官。”
  她念念叨叨着,将这几年忍着的话都说了。说着便觉委屈,想到丈夫死后自己受的苦,想到还没有身孕的大女儿,还有气人的亲家,就落了泪。
  南方的十月还不用穿太厚的衣裳,无雪无雨,是农忙的好天气。
  谢崇华每天早出晚归,收稻子收花生,每晚从地里回来,怕岳母嫌弃,便洗完澡才徒步去镇上,看看齐妙和她说会话才能安心回去。接连大半个月,农忙完了,齐妙的伤也好了。
  想到明早就能和丈夫回家,齐妙还是很高兴的,因为不用他再来回奔波了。齐夫人见她欢喜,坐在凳上直直盯她折叠衣裳。齐妙抬着俏眼看她,“娘,今晚你在这陪我睡吧,不要回房了,我想跟你说说话。”
  齐夫人不在意地一笑,“别撒娇,我看你是更想回谢家的。”
  “二郎他每天走很累的,我瞧他都瘦了三圈,我不忍心。”齐妙挽住她的胳膊,“他每天来看我也不是办法,可是我回去后,娘都不来看我。”
  “别指望我会踏进谢家一步。”齐夫人不可抑制面上冷笑,“这事儿你说软话也没用。”听女儿叹气,她也没有说软话,半晌才道,“你可不要再胡闹又伤了自己。”
  “嗯。”齐妙依偎在母亲身旁,许久叹息,“不想离开娘了。”
  齐夫人真想说那就别走了,可忍了忍还是轻拍她的背,“好好过日子吧,别让娘发现他对你不好,否则娘立刻把你接回来,哪怕跟你爹翻脸。”
  她是打定主意如此,大不了跟丈夫翻脸,带着儿女回他们外婆家去。儿女都长大了,流言蜚语她受得住。见女儿还傻呵呵的,她便来气,“你真是整个心窝子都掏给他了,日后他若待你不好,你就只管哭去吧。”
  “他不会的。”
  “你爹以前也这么说,结果呢。”
  齐妙一顿,原来爹爹跟娘说过誓言,可现在二姨娘三姨娘……还有四个庶出的哥哥姐姐。
  “借着妻子做垫脚石上去,最后抛弃妻子的男人,从来不少。”齐夫人不是诅咒女儿的姻缘,只是想让她长点心,免得最后只剩自己伤心欲绝。她这女儿太傻太专情,做母亲的颇为担心。
  齐妙这才想起来,好像自己从来没问过谢二郎喜欢不喜欢自己,日后又会不会变心。他会不会变得跟爹爹一样,最后又抬好几个姨娘进门呢?
  早上起来,婢女就来敲门说八姑爷来了。齐老爷笑道,“你看看这女婿,多疼女儿。”
  齐夫人不愿理会他,自个下床穿衣。被冷落了一个多月的齐老爷心里好不憋气,因是自己理亏,又不敢责骂。
  齐妙听见夫君来了,让下人请他进来。
  谢崇华进了她的闺房,关上门,没看见人,等走到帷幔那,突然跳出一个人,直扑在他身上,笑得满面春风。却吓得他忙揽住她,“别乱跳,你伤刚好。”
  “就是为了证明全好了才这么跳的。”齐妙松开手,还要转圈给他瞧,却被他抱得死死的。见他紧张,噗嗤一笑,“我真的都好了。”
  “好了也不许这么跳。”
  一会齐老爷让两人去用早饭,谢崇华和齐妙出去,果不其然,没有看见齐夫人。两人知道母亲生气,没有追问。齐老爷才不至于尴尬,让女婿女儿多吃,吃完后又叮咛一番,才让车夫送他们回榕树村。
  马车出了镇上大门,路就开始颠簸了。谢崇华让齐妙靠他身上,免得太颠簸。齐妙倚得舒服,伸手摸摸他有点冒出青渣的下巴,“出门很急吗,胡子冒尖了。”
  谢崇华下意识摸摸,笑道,“想接你回家,太急了。”
  齐妙抿嘴笑笑。又仔细看他,想起母亲的话。他真的会跟爹爹一样么?
  谢崇华低头看她,“怎么了?”
  齐妙默了许久,才道,“我娘说,以前刚成亲的时候,爹爹对她很好,后来爹爹有了二姨娘、三姨娘,还给我生了很多哥哥姐姐。”
  谢崇华听出她的担心,弯身说道,“我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
  “世上哪里有比你更好的人。”
  齐妙面上绯红,“那你发誓你不会变心。”
  谢崇华笑笑,“海誓山盟不过是那些没信心遵守诺言的人才做的事。”
  齐妙扁嘴,“姑娘家的心思你不懂。”
  见她认真,谢崇华这才低语,“嗯,一辈子都不会变心。”姑娘的心思他确实不懂,说了不照办,真会有老天爷惩罚么?那结为鸳鸯的人,每对发誓就好,何须其它。可偏是他说了,好像她就安心了许多。也罢,她高兴就好。
  沈秀知道儿媳回来,特地没有外出。在家里等了半个时辰,见院子里的鸡在面前走来走去,狠了狠心,还是去宰了一只,熬了补汤。
  不多久,听见马啸声,急忙从厨房出来,在裙子上搓着还沾水的手,在门口探头看去,那相随而行的人,正是儿子和儿媳。
  ☆、莫逆于心
  第二十二章莫逆于心
  齐妙回到家那天,沈秀熬了鸡汤,喝了两天。然后接连七八天都不见荤菜,在娘家住了一个月,什么食物都做得精细美味,回来后着实吃得不惯。午饭时沈秀还在菜地里拔草,谢崇华送饭回来,见她只吃了点饭,菜没动,问道,“怎么了?”
  “娘没回来吧?”
  “没有。”
  齐妙这才苦了脸说道,“没荤菜,不想吃。”
  谢崇华这才想起来,“难怪这几天你没食欲。”他起身说道,“你等等。”
  “你要去买肉吗?那得走很远的路,改天吧。”等铺子那边算好账,这两天就该送租赁的钱来了,再等两天无妨。等拿到了钱,她就拿给婆婆看,她每个月都能收不少钱,不是守着嫁妆坐吃山空的人,不必这样节省。想着,心情便好了起来。
  谢崇华想了想,说道,“那我去给你炒两个蛋。”
  虽然不是肉,但也比青菜好吃,齐妙起身挽袖,“我去给你生火。”
  如今她生火已经驾轻就熟,但除了会生火,做的菜依旧难咽。沈秀拧眉教她做了几次,后来实在是心疼那些食材,就作罢了。
  有点荤菜,齐妙可算是吃饱了些。谢崇华让她将剩下的吃完,齐妙摇头,“给娘留着吧。”
  婆媳斗气的事谢崇华并没少见,见她这样紧要自己的母亲,心觉宽慰,又更是心疼她。
  齐妙虽然对婆婆心有芥蒂,但如果因为这些跟婆婆斗气,只会让丈夫难做。她并不是迁就,只是觉得这样和睦些,于整个家都好。她是要在这个家过一辈子的人,弄得这么尴尬,只显得自己傻罢了。婆婆大多数时候还算讲理,这点也算是安慰。
  用过午饭,谢崇华去菜地帮忙,齐妙留在家里准备收拾收拾里外。收拾了些杂碎出去丢,刚出门在巷子里玩闹的孩子就围了上来“婶婶我想吃糖”“婶婶跟我们一起玩吧”“婶婶要不要帮忙”……
  齐妙脾气好,又总是不吝啬拿好吃的分给他们,俨然已经是一众孩子的头目。她便领着他们一起进了院子,将里外都打扫干净,事后拿了一罐子龙须糖给他们分吃。
  沈秀和谢崇华回来后,发现家里明净了很多。齐妙在葫芦架子下面剪着残枝,打算修剪得好看些。沈秀心里舒服,便不吝赞言,“手脚倒是很勤快,这么快就将家里收拾齐整。”
  齐妙笑道,“我喊了巷子里的孩子一起帮忙的,给了他们一盒龙须糖。”
  “龙须糖?”沈秀喉咙微干,那糖入口即化,是顶好的糖,脸上微垮,“自己打扫就好,为什么偏要叫别人,自个辛苦些不行么?好逸恶劳,以后还怎么勤俭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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