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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话一说完,果然沈秀原本有些紧张的声音就安定下来了,“你六弟在屋里看书。”
  果真是在看书。陆正禹心里笑笑,他要是有这好友一半勤恳用功,就不会整日被母亲念叨了。边想边走到他房前,敲敲门,“六弟。”
  正在给手抹药的谢崇华被突然的敲门声吓了一跳,以为是母亲,生怕她瞧见,弯身就要将药胡乱收起来,听出是陆正禹的声音,这才没有继续收拾,将门开来一条小缝,见母亲不在他一旁,才将门打开。等他进来,又将门关上,看得陆正禹好不莫名。
  他瞅瞅自己又瞅瞅他,“这是你在做贼呢还是我在做贼呢?”还没打趣完,就看见他额头上的伤,“怎么弄伤的?还有你胳膊……”
  “嘘。”谢崇华让他噤声,再这么喊下去母亲想听不见都难,“不小心伤着的。”
  “不小心?”陆正禹仔细瞧看,“这是什么硬东西打的吧?谁打的,我给你打回去,不行我就叫上几十个人一起去,把那人往死里揍!”
  谢崇华见他握拳,笑道,“你当自己还是黄口小儿么,打人要进官府的。误会而已,不碍事。”他又说道,“我白日找你是想跟你借钱的。”
  “借钱看病?我等会就回去拿。”
  “不是,是还人。”
  陆正禹气恼道,“你果真是被人威胁了吧,怎么被人打了还要还钱……等会,这是一码子事吗?”
  谢崇华叹气,“说来话长。”
  深谙他脾气的陆正禹接话道,“所以你就是不打算说了。 ”他找了找身上,摸出几十个铜板,“上回要给你的那袋银子放在家里了。”
  “等有钱了还你。”
  “考科举还要去京城,长路漫漫,好好攒钱做路费吧。”提及路费,陆正禹倒为好友担心起来,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只说道,“我去多给你跑动跑动,看看有什么合适的短工又不大费力气的找给你做做。”
  谢崇华说道,“费力气的无妨,能赚钱就好。你也是,知道要考试了,也该静下心用功念书了。”
  一听他说读书的事陆正禹就头疼,在书院被先生折磨就算了,而今又被念叨。他抱了脑袋踉跄挪步,“我头疼,先走了,明早见。”
  见他耍赖逃走,谢崇华哭笑不得,这好友什么都好,惟独不爱念书。只是凭着脑子好,学业倒也没落下,但再勤奋用功些,更能上一层楼的。他忽然想到他以前倒是有一段日子十分爱看书的,还常往他家跑,什么时候来着……
  想了许久,才终于想起来。
  姐姐还在家的时候。
  ☆、一日不见
  第七章一日不见
  天还没全亮,齐老爷按照以往的时辰起身去仁心堂。谁想刚出门,就见有个年轻人站在门口石狮子旁,像棵孤山松柏般站定。等他回过身来,才认出是他。
  谢崇华远远作揖,上前说道,“齐老爷,在下是来还八姑娘钱的。因不好碰面,惊怕闲话,所以烦请齐老爷代为转交。”
  齐老爷说道,“听说你家境并不是十分的好,这钱是哪里来的?”
  “跟好友借的。”
  齐老爷微微笑道,“既然跟好友能借得到钱,为何要跟小女借?”
  谢崇华这才知道方才那话是圈套,自己还不假思索就跳进去了,心思被看穿,一时面红耳赤,弯身将钱袋放齐老爷手上,就匆匆告辞了。
  齐老爷瞧他落荒而逃,几乎捧腹,这年轻人哪里是夫人认为的狡诈之徒,分明是个老实的年轻人。心中好感又添三分,真可考虑考虑。
  片刻功夫,谢崇华已经跑到了大街上。方才齐老爷那态度,倒不像是在觉得自己是想攀高枝。不过没细看他就走了,辨别不明他的意思。他回到画摊前,将木桌底下的画都拿了出来,挂放时还在想着这事。
  晨曦普照,一早就显得闷热。快至午时,顶上薄布已遮不住那从四面袭来的烈日强光。别人都是持扇扇风,想驱逐余热,唯有谢崇华还拿着一本书,看得专注。额上渗出细汗,衣服都可见湿处,他却浑然不觉。
  这个模样,看者都觉得热了。
  齐妙在摊子前站了好一会不见他抬头,又过了好一会才道,“小哥我要买画。”
  谢崇华神情微顿,视线终于从书上离开,抬头看去,只见是个戴着纱笠的姑娘,“齐姑娘。”
  齐妙吃了一惊,这才撩开白纱,“你怎么知道是我,你眼能透视不成?”
  “认得声音。”
  “哦……”齐妙心里不由地沾了蜜,“我爹把你还的钱给我了,说这是你跟别人借的。这事我已经跟我娘说清楚了,她不会再把你当贼的。都是我不好,本以为说是被贼偷了麻烦事会少,谁知道我娘竟然能找到你,还……还叫人揍了你一顿。你头上的伤一定很疼吧。”
  谢崇华下意识摸了摸,早上还觉得疼,现在突然不疼了,“不疼。”
  “骗人。”齐妙撇撇嘴,又问,“现在街上的人都回家吃饭去了,再不济的自己也带了吃的,你不吃?是要把书当饭吃吗?”
  谢崇华笑笑,“不饿。”
  又骗人。齐妙心里嘀咕一声,从跨着的小篮子里拿出几罐东西,放在没有多少空隙的桌上,“都是上好的刀伤药。”
  谢崇华终于站起身,因个头高,被画阻了视线,要弯下身和她说话。齐妙知道他要说什么,先一步说道,“这是我爹让我拿给你的,不是我偷偷拿的,你要谢的话,就去谢我爹吧,要还的话也找他。而且你的伤本来就是我们家弄的,给你治好不是应该的么?”
  “齐姑娘。”谢崇华话出口,见她一双明眸看来,脸被薄纱遮了大半,轻轻撩起,隐约看得见脸,红润俏媚,一时话堵心口。
  齐妙同他正面相视,面颊渐染红晕,伸手将白纱拨下,拢了拢将视线遮住,埋头说道,“我走了,让我娘发现她又要教训我了。”
  既然会被教训,为什么还要来?
  谢崇华心起疑惑时,齐妙心里又何尝不困惑。
  她向来听母亲的话,这还是头一回这么不听话吧。她本来已经想好少见他,可父亲拿了钱来说是还她的,气得她立刻就甩开婢女跑过来,要寻他问个清楚。但瞧见他认真钻研,在这烈日下也纹丝不动的模样,就说不出重话了。
  姑娘俏丽的身影越走越远,连这酷暑里都含了一阵春风,拂去热意。直至再瞧不见,他才将视线放在这七个药罐上。
  七种刀伤药?
  那未免太多了吧。
  他拧开一个,想瞧瞧有什么不同。一看,倒是愣住了。
  里面放着的哪里是刀伤药,分明是六个饼,叠加而放,大小正好被药罐容纳,看来买的时候也是特意琢磨过的。他急忙去看其他几个,七个罐子里,两个是装了草药的,另外五个放的都是饼,足够他吃两天了。
  难道方才她说自己不吃午饭是这个意思?
  莫非她来过一回,见自己没去用饭才买了饼折回送来,又怕自己不肯收,所以用这个法子?
  无论是哪个,这个举动还是让谢崇华心生意外,心底的软肋又被戳动。
  饼不是酥饼,并不太甜,一个下肚,嘴里不会干得厉害。看着爽朗大咧的千金姑娘,其实心思很细腻。
  谢崇华吃了两个,就将饼放好——他舍不得吃完,哪怕分量够他吃上两天。
  七月流火,又因接连几场大雨,更加凉快了。
  农活已经做完,再过一个月又得接着忙活。晒了几日的稻谷已经可以进仓,谢崇华和母亲一起将稻谷放入粮仓中,农忙才算是真正结束。
  早上沈秀下面时特地多敲了一个蛋给儿子补身子,油也多舀了小半勺。端到外面见他在洗农具,说道,“吃了再洗吧。”
  “一会就洗好了。”谢崇华看了看天,日头十分好,准备等会去镇上卖画。这半个月一直忙不得空,下个月又得给弟弟寄钱去,今天怎么也得去赚钱了,卖稻谷是卖不了几个钱的。他拍打着有些湿的袖子进了屋里,说道,“一会去镇上摆摊。”
  “不歇歇?”
  “去看摊子也不用做活,一天都是坐着,也算是歇了。”谢崇华见母亲去拿东西,将碗里的鸡蛋放到母亲面底下。等她回来,他已经吃完,“我去镇上了。”
  “早点回来。”
  摊子在镇上一个远房亲戚那里寄放,也免去他走远路推车的辛苦。步行到小镇约莫要一刻钟,并不算远。到摆摊的地方,两刻钟就足够了。
  久没来,隔壁饺子摊的小哥见了他打了招呼,随后说道,“总是来你摊前买画的姑娘,这两日也来了,还问我有没见你。”
  谢崇华第一个念头就是齐妙,但不敢肯定,“那姑娘长什么模样?”
  小哥双眼狭小,一笑更是眉眼不见,“常在你这买画的,还能是哪个姑娘,就是长得很好看,笑起来特别喜气的那位。”
  谢崇华和他道了谢,倒觉奇怪,以前也会在家里帮上十天半个月忙不出来,齐妙也没这样打听过自己,怎么这次跟旁人打听了。要是担心他的伤,在最后一次见时,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难道找自己有事?
  他边挂上画边想着这事,有些不安。心想还是去齐家瞧瞧得好,便将摊子交给旁人看着,自己往齐家走去。
  齐家门前并没有什么变化,正是大清早,下人在门口扫着地,一切平静无异常。
  瞧了一会,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自己不是齐家的亲朋好友,却这么趴在人家门口看,实在是奇怪。那刚才是怎么来的?心里担心着齐妙,不知不觉就跑过来了。他揉揉眉心,逾越了。
  不过看见齐家如常,他也放下心来,回去时步子也轻快了许多。
  此时街上的人已多了起来,正是集日,来赶集的人陆续多了起来。将街道上的冷清都挤走了,喧闹不已。
  未回到摊子前,他远远就看见有人在那坐着,许是要买画的,在那等着。疾步跑了回去,气还有些喘。不过是瞧见低头坐在那里,还戴着纱笠的人,单是那娇小身子,他就认出是谁了,“齐姑娘。”
  齐妙闻声,抬头看去,说道,“我要买画。”
  谢崇华笑道,“你挑,刚离开一会 ,你就来了,也是巧。”
  齐妙抿抿唇,她才不会说她每天都会从这里走一回,假意去胭脂铺,如今她桌上都堆了十几盒胭脂水粉了。她想站起来挑,可这破旧的木凳子竟然觉得坐得很舒服,不想起来了。
  摊子在角落里,行人要拐个弯才能走到这,离了闹市不过三寸远,却好像整个角落都安安静静的,她想待在这。
  谢崇华终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哪怕没看见脸,可气氛却全然不同。他微微弯身,问道,“怎么了?”
  齐妙看着轻声问话的眼前人,隔着薄纱还是能看清对方眼里的担忧真挚。
  “我家碰见烦心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鼓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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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螳螂捕蝉
  第八章螳螂捕蝉
  谢崇华不好坐下身,仍旧站着,听她仰头说话的声音,有些空。齐妙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前些日子仁心堂来了个妇人看病,爹爹给她诊脉开了药。谁想第二天她跑过来,说喝了药后就心口疼,要我爹赔钱。我爹还特地去重看了药方,根本没事,才知道那人肯定是来讹钱的,谁想那妇人叫了她相公来,每天在仁心堂守着,还说如果不赔钱,就告到官府那去。”
  “多久的事了?”
  “十来天。”
  谢崇华蹙眉说道,“按理说你们家在县里也是有名望的人家,怎么不跟知县说说这事,让知县将那无赖抓走?药方有没有问题,可以让同行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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