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去相亲，会怎么样？”徐墨离一如既往的神色淡淡，一点也不觉得事情会有多严重。
徐墨离是知道父亲徐珅振的良苦用心，不过是为了成家立业传宗接代的事情，前几年他一直借口说还年轻不着急，现在已是三十而立，在父母眼里三十岁以后最重要的事情，已经不再是事业和前途，而是婚姻大事。
可是，结婚岂能儿戏，随随便便从外面找个女人回来，然后糊里糊涂的过上一辈子，到老了怕是连对方的习性都未能熟悉了解。
他想着，也只是抽了两口烟，拿过桌上还未处理的文件，有一下没一下的翻了几页。
秘书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最后还是战兢兢的回答了四个字：“后果自负。”
办公室的气氛，就因为这句话变得有些不一样，气氛莫名的紧张起来。连带着呼吸，都放缓了频率和声音。
徐墨离暗沉的脸，片刻轻轻一笑，从容的说道：“我倒是要看看怎么个后果自负。”
这时，说来也巧，徐太太的电话打了进来。徐墨离抖抖烟灰，腾出一只手指，毫不犹豫的摁掉了电话。
又打进来，他再摁。
连续了三遍以后，连秘书都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徐墨离终于推开面前的一堆文件资料。抬抬下颚，示意秘书离开后，才接起电话，开口就是那句：“我不会去相亲的。”
“你挂了你妈妈的三个电话，就是为了告诉我这样的答案？”电话那头，徐太太正陪着姐妹们喝茶聊天，刚好无意间提到儿子的婚姻大事，便想着给他打个电话试探一下。没想到，电话不接就算了还挂掉。
“你打进来，无非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徐墨离是一副‘也不过如此’的态度。
“这件事，又不是你打算相亲我们就来，你不打算相亲我们就不做的。”因为出身家庭优越，徐太太从小养尊处优说话的时候语气特别慢，也特别的温柔。乍听之下，还以为是一个二三十岁的年轻女人。
徐墨离一手揉着眉角，“我自己有分寸，你和我爸就别整天瞎折腾了。实在是闲的慌了，就到处去旅游散散心。”
“那也不行，你都三十岁了。你出去看看，整个s市像你这个年纪的人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徐太太这后半生唯一的心愿就是自家儿子，能够给她找一个贤良淑德的媳妇回来，也不说她能够侍奉公婆了，相夫教子也就满足了。
当年徐墨离大学毕业后，徐珅振就有意将他召回公司，接他的班。可是，谁想到徐墨离大学一毕业便拿着奖学金出国留学了。打乱了徐珅振一早就为他设定好的人生计划，等到徐墨离从国外回来，也不再是二十几岁了。
“所以，我也要随波逐流给你生个孙子？”徐墨离说着都觉得好笑，直起身子从文案旁离开，踱步至窗前。
“我倒是想，你也要能生啊。”徐太太对于儿子这种消极对敌政策很是不满意，电话音量有些大，坐在一旁的其他太太都听到徐墨离的那句话，不约而同的都笑了出来。好在都没笑出声来，徐太太挤眉弄眼示意她们安静，换了个手拿手机，“隔壁方家的闺女听说也回国了，你们以前不是经常玩在一起吗？我看那个姑娘还是长得不错的，那天我在商场里还看到了她。白白嫩嫩的还长得漂亮。”
当年，方欣然一家搬进徐墨离家隔壁，徐太太就特别喜欢这个姑娘。也不只是她一个人喜欢，徐墨离也是一天到晚跑到隔壁家里去玩，不到落日时分一定看不到他的身影。作为母亲，她还是能够分得清儿子的情感的，对那个姑娘，徐墨离多多少少是有情，毕竟以前是这样。
只不过，徐太太印象中的以前已经是十几二十年以前了。曾经青涩无知，莽莽撞撞，如今物是人非，各奔东西。
徐墨离拿着手机，默了一会儿，“她已经结婚了。”
方欣然大学毕业之际，就和苏扬分手出国了。在国外她很快就和一个美国人结了婚，那段日子，他一直时不时的联系她，却以为她只是去学习，没曾想过有那么一天她会回来告诉他，她已经结婚了。
“结婚了……”徐太太默默的念着，可惜的叹口气，“看来你们还是没有缘分。”
“我和她只是朋友。”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徐墨离自己也是一愣。曾几何时，在别人面前对于方欣然的在自己心里的位置，他几度难以开口。甚至有时说出‘朋友’二字时，胸口都会隐隐作疼，语气也是无奈。
只是，现在他却能平心静气的随口说出。没有遗憾，也没有一丝不舍。淡淡的，就好像他一直以来都把她定位成朋友一样。
这样的心理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无从得知。眺望窗外的风景，天气很好，连带着城市都看起来静谧美好。
“妈，你还有事等我回家再说吧，我还有工作。”他说，然后不等徐太太说话，便已经收了电话。
呵呵，相亲。就这件事，徐墨离自己冷静的想起来都觉得十分的有趣。
在美国留学的时候，徐墨离在校园里谈过几次恋爱，几乎每次都是无疾而终。和他交往的那些女子里，有的是冲着他的外貌，有的是为了他的那些钱。作为一个拿得出手又带得回来的男朋友，徐墨离无疑是最称职的那一个。
世间上没有一个人是完美的，他也一样。而这个优秀的男人唯一的缺陷是，他爱的不够认真。年少的时候，曾看过一句话，人这一生爱过一个人就够了。所以当他爱着的女孩爱上了别人后，这些年里，他也就浑浑噩噩把日子过得不痛不痒。以至于每次都是对方提的分手，他倒是没什么意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而让对方更加心有不甘。
曾有个自认为真心爱他的女子，问他如果早一点认识他，他是否会爱上自己。徐墨离记得当时自己已经回国，晚上和几个朋友在铭爵里喝酒，酒吧里是繁乱不堪的氛围，各种吵杂声相互融合。他端着一杯特调黑加仑，抿了抿，才悠悠的回答对方：“也许，但谁又能说得准呢？”
半响，他勾起唇角，心平气和的问对方：“你觉得，我会吗？”
后来那个女子只是一个劲的哭着，说自己有多么多么的爱着他，虽然本就是这个女子先选择了和他分手。
哦，好像就是在那晚遇见莫闹的。非常性感的紧身裙，优雅的高跟鞋，秀气的脸上化着浓妆，婀娜多姿在一群因神经兴奋随着音乐摇摆不定的人群里尤为惹眼。
她微笑的时候，嘴角总是携着淡淡的讥讽，连带着说话的时候也有着一股淡淡的疏离。吸引他的还有她清浅的声音，不娇作不扭捏，大大方方听起来十分悦耳。那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徐墨离至今依旧可以清晰的回想起来。
徐氏大厦顶楼，他坐在总裁办公桌上的身影瘦削欣长，手里拿着手机，心不在焉的翻转着机身。忽然，整个人慵懒地仰靠在椅子上，厚薄适中的双唇一直紧紧的抿着。
这么多年来，在徐墨离的认识里，从来没有例外而言。如果，他早一点遇见的人不是方欣然，而是莫闹，会不会自己先爱上的人会是后者？
那么，她会不会成为自己人生中的一个例外？
这个想法，让他拿手机的手明显顿了一下。将手机放在桌上，心烦的拿出烟又点上一根。手指间的火星倒映在他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睛里，一下子澄亮耀眼。
徐墨离隐隐的觉得自己对莫闹是特别的，或者说莫闹对自己而言，是不一样的。这种不一样，表现在他以一个男人的心态去看一个女人，不是没有感觉，而是有着难以言说的征服欲。而徐墨离清楚的知道，这样的欲望来得有多么的猝不及防。
他随手弹掉烟灰，另一只手一直在把玩着打火机。陷入沉思的时候，如雕刻般深邃的脸显得更加的英俊。
心有意（1）
莫闹最近工作上一直很忙，连续着一个星期都没有好好休息。趁着中午顾客流量不是很多的时候，在小店里的沙发上稍微打了个盹。也没多久，便让职员给唤醒了。
“怎么了？”她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一手揉着有些僵硬的脖颈，一手抚着额头。由于没有休息好，整个人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有点苍白。
“莫姐，徐总带着一些人过来了。”
“哪个徐总？这样的大惊小怪……”莫闹话还未说话，视线便已经寻着职员看着的地方过去，宽敞明亮的商场里，徐墨离正陪着三个女人向着自己的店走了过来。
他看上去不是很有耐心，一直皱着眉头，连走路都是不急不缓。那三个女人之中，有一个莫闹是认识的。前徐氏总裁徐珅振的妻子，徐墨离的妈妈赵慧语。化着淡妆，皮肤看起来很好，与她的年龄有着显著的差别。
还有一个和她年纪相差不大的太太，莫闹总觉得眼熟，却又一时记不起来她的身份。气质与赵慧语不相上下，但即使两人保养的再好，与紧挨着徐墨离的那个面若桃花的女子相比，还是能看出有一定的年纪了。看那两个陌生女子应该是一对母女，凭着穿着打扮，再是她们能够这般和徐家母子走在一起，必然也是富贵人家的太太小姐。
不用刻意招摇，光是那些天生的优雅行为举止，就足够让他们在众人里引人注目。
他们四人走进鞋店的时候，莫闹带着职员一直安静有礼的站在一旁接待，并没有特意的恭维，就和对待其他顾客一样，脸上的笑容十分到位。不会过于冷淡，也不会显得谄媚。
“欢迎光临，请随便看看。”她伸出右手，带着她们进店。
清脆的声音，徐墨离的身子微微一顿，不声不响地停在门口。感觉到身前高大的身影，莫闹微一
抬眸，看着徐墨离竟然也在看着自己。她脸上的笑渐渐收敛，“先生，请。”
莫闹的声音虽然有意的降了几度，显得比平时礼貌了许多，徐墨离还是能够从她的声音听出她试图疏远自己的味道。细长的眼眸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走在前面的女子，白色的衬衫黑色的女式西装短裙，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勾勒出来。
今天出门之前，他就想过会遇见她，只是没想过遇见她后的心情。他一时还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但毫无疑问他的脸色比之前要缓和许多。
徐墨离一进店里就在刚刚莫闹小憩过的小沙发里坐下，对于职员们端上来的咖啡和报纸熟视无睹，双手随意自然的交握在胸前，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店里鞋架前的那些个女子。如果有人注意到他这边，一定会注意到一个问题。
徐墨离从进来时，就有意无意盯着莫闹的右脚看，虽然已经过去那么多天，而且明确的知道她的脚伤已经好了，他还是下意识地去观察她走路的姿势。在看到她踩着高跟鞋，依旧轻松自如后才转开视线。
莫闹看了一眼徐墨离，见他安静的坐着，便也没有太多的留意。尽量告诫自己不去注意那人，只跟在正在选购鞋子的赵惠语她们。适当的给她们介绍鞋子的设计概念，和各种鞋子的款式，一边说着还要一边察言观色。在她们目光停留的每一双鞋子时，都心领神会的将鞋子从鞋架上取下来递给她们。
不一会儿，徐墨离的母亲赵慧语眼光独到挑了一双镶着碎钻的黑色细跟，她把鞋子放在手中仔细的摩挲打量一番后，实在是喜欢又将鞋子递给那个年轻女子，“小言，你试试这双鞋，我觉得很适合你。”
独特的设计，赵惠语挑选的那款鞋子正是这家店中最款式最精致的。在此之前，也有很多客人看上过这款鞋子，但由于价格不是很令人满意，所以销售的也不是很好。莫闹看着那个女子试穿着鞋子，高贵典雅的黑色，将她的双脚显得更加的白皙漂亮。
常言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可是有时候却又不得不承认，漂亮的东西需要适合它的主人，否则再美丽的鞋子也不过就是一双穿在脚上的交通工具。毫无疑问，这双鞋子很适合这个女子。就连穿着鞋子的人，都忍不住低声赞叹：“真好看。”
莫闹借机上前附和道：“这双鞋子，确实是十分的适合这位小姐。”然后，转头对赵惠语说：“太太的眼光很好。”
毕竟是在这份工作上做久了，莫闹迎合别人说话，总是拿捏分寸，不会让人觉得她是刻意的。脸上的笑容没有褪去，平静的就像是由心而发，让人听起来很舒服。
赵惠语满意地点点头，美丽的眸子一转看向坐着的徐墨离，看似不经意的问道：“墨离，你觉得呢？”
她的话一出来，所有人包括莫闹，都将视线转到徐墨离的身上。鞋店的中央沙发上，徐墨离身子微侧着，闲适的坐着，白炽灯光的照映下，他脸上的轮廓颇为硬朗英俊。
不知为何，莫闹总觉得那人淡漠地眼光似乎有在自己的身上停留几秒钟，这种感觉就像是那夜在娱乐会所门口看见他一样，特别的熟悉。
的确，徐墨离是在看她，不过在她注意之前的五分钟里，他都一直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以前每次来商场视察的时候，他都只是在店门口转转，从来没有像这般这么近的接触她的工作。仪态端庄，处事大方，根本就不像是她莫闹能够做出来的样子。
不过，她确实有着这样的一副样子，着实让他惊艳不少。
“嗯。”他轻轻的应了一声，目光从那双鞋子慢慢上移到鞋子主人的脸，稍作端详然后再一次看向莫闹，“是不错。”
这句话，他带着散漫意味的声音，好听极了。一句话说的气定神闲，听起来是在评价，是在回答赵惠语的问题。莫闹却莫名的觉得他是在应和自己刚刚说的话，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正是这多停留的几眼，让她在他的唇角扑捉到一丝淡淡地笑意，让她的心跟着快跳了一拍。
迅速的在他略微有些变化的眸色里移开了眼，侧过头去看那个被赵惠语亲昵的拉着手的女子，姣好的美容此时已经泛上一层薄薄地红晕，那望着徐墨离的双眸里明显的染着羞涩之意。看着赵惠语对女子的态度，再加上女子对徐墨离的情意，莫闹心里一咯噔，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秘密。
在她们决定买下鞋子后，徐墨离才起身跟着莫闹到柜台前结账。她始终不言不语，就客客气气的领着他往前走，客客气气的接住他递过去的信用卡，再客客气气将鞋子打包好。最后是客客气气的将打包好的鞋子放在柜台上，整个过程，徐墨离注意到她未曾正正经经的看过自己一眼。
莫闹微微颔首，礼貌的说道：“您的鞋子，欢迎下次光临。”
他抿着嘴，眉头也跟着微微的蹙起，“我实在是不习惯你一直这么客气的和我说话。”
徐墨离的突然发声，让莫闹也是一愣， 毕竟他说那话的时候神情和语气都过于认真。她看着他，那双迷人的眼睛一直泛着光亮，在他眼底划过一丝狡黠的时候，莫闹嗤笑一声，“顾客至上，难道徐总也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这回儿是她往日的语气，徐墨离竟十分的满意，伸手拿过放在柜台上的鞋盒子，“我们之间，可不只是顾客与店员的关系那么简单。”
徐墨离说的倒是随意，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意犹未尽的痞意。
这话也说的暧昧，如若让人听了去，定当以为他们二人真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莫闹是知道徐墨离是在有意说这话的，白了他一眼，抬抬下颚，示意他店门外还有人在等他，“徐总，慢走。”
经她这么一提醒，徐墨离侧转过身，看着店外正等着他的三个女人，脸上悠闲的神情开始发生变化。低垂着眸，说话的时候唇角轻轻的挑起，面色一时间冷了下来，不复以往的冷静。半是无奈半是自嘲的说道：“这里比外面好多了，我倒是不想走了。”
莫闹不明白他的意思，只看着他向着门外走去，走到赵惠语她们身边，几个人交头接耳低语了几句。俄顷，莫闹便看到徐墨离的妈妈赵惠语和那个有钱太太相携离去，留下徐墨离和那叫‘小言’的女子。
二人也没有多作逗留，隔着两个拳头的距离向着电梯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远，徐墨离又忽然转过头来，莫闹一时没料到没有及时移开视线，两人就那样猝不及防的互望着。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后，莫闹才猛然想起之前那位小姐和太太的身份。
s市市长许锦丰的夫人和女儿。
之前在网上就看过好几次她们母女的照片，难怪会留下印象。徐家和许家，连姓氏读音都差不多的两家，在s市的影响和地位相当。虽然一个从政一个从商，但无非是门当户对的两家。
门当户对，莫闹似乎明白了两家人忽然一起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心有意（2）
其实，徐氏财团和许家联姻，根本就是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莫闹自然是明白的，门当户对加上郎才女貌，自是一桩两家人都喜闻乐见的喜事。
可是，这件事却一直萦绕在莫闹的脑海，总是不经意的想起来。就像是现在，她的对面坐着的是叶辰，餐桌上更是她最喜欢吃海鲜。不如以往，她一点胃口也没有，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叶辰也跟着放下筷子，看着她小酌一口红酒，才开口问道：“今天胃口不好吗？怎么才吃这么一点？”
莫闹摇摇头，“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
今天中午，徐墨离前脚刚走叶辰后脚就来了。叶辰本来是去市教育局办点事情，事情办完后刚好路过moli，便上来看看莫闹。听闻她还没有吃午饭，硬是拖着她出来，两人随便找了一家餐厅，环境和菜色都不错。
让叶辰也是没想到，平时胃口极好的莫闹，却只勉勉强强吃了几口。
叶辰看看她的脸色，并没有什么不对的。便也没多想，随手招来服务生将桌上的食物撤了下去，“既然没胃口，那就别吃了。”
莫闹点点头，视线却被叶辰身后的一个身影吸引过去。注意力一时没有集中，连叶辰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十分地在意。
徐氏前任老总徐珅振正从电梯里出来，餐厅里的服务生赶紧围了上去。莫闹惊讶的并不是徐珅振的出现，而是和他一同从电梯里出来的人，那个一脸无谓的徐墨离。
他跟在父亲身后，身上散发的气质比他父亲的沉稳更多了几分不羁。随行的人除了两人的秘书，便没有多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