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推门而入,窗边琴案之上的孟南柯恰好拨动最后一根弦——
  依旧是那一身青衣着身,孟南柯的清风朗月之姿总叫人心折,沈苏姀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挂在一旁,自顾自的落座在了一边的宝椅之上,眸光一转看到孟南柯手边放着一本星官图,当下挑了挑眉头,“昨夜又观了星象?”
  孟南柯正从那琴韵之中抽离而出,默了默才起身为她斟茶,一边洗盏更酌一边点头,“南边战事又起,我自然要时刻关心着。”
  沈苏姀点了点头,孟南柯已将一杯清冽的茶汤放在了她的面前,“南边的仗,打不赢。”
  沈苏姀眉头一挑,“为何如此肯定?犬戎虽然有十万之众,可是镇南军的人数也在十万以上,虽不至于十分胜算,可大秦绝不会输的太难看!”
  握着温烫的茶盏沈苏姀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孟南柯周身依旧是那不疾不徐的模样,一边去收他的琴一边摇了摇头,“不出半月,南边的战事定然有眉目,镇南军不是犬戎王的对手,从昨夜的星象上来看,南边的诸位将星明光骤减且与成四散之态,我猜想,因当是镇南军之中出了什么问题。”
  沈苏姀听得心头一紧,她当然没有忘记一个多月之前在天狼军军营之中所见,那时候有嬴纵的隐在镇南军之中的人前来朝他报信,说镇南军之中大抵是有奸细,那时的嬴纵分明知道却并未选择上报与昭武帝知晓,此番大秦与犬戎的战事如果真若孟南柯所料,不知道嬴纵心中会作何感想呢,南镜的形势如此复杂,这对大秦来说的危难之局又该由谁去破?
  “既然南边的战事不好打,那大秦势必还要再派人去!”
  沈苏姀抬眸看着孟南柯,孟南柯坐在窗前榻上唇角微勾,“举朝上下不过两支大军可选。”
  沈苏姀心中如何不明白,只抿了抿唇角道,“忠亲王和七王爷的军队天差地别。”
  孟南柯摇头笑了开,“忠亲王的忠勇军当然比不上天狼军,可此番忠亲王大抵不会想自己去,一来他知道自己的军队多半是窦阀叛军所组,根本就没多少实战经验与实力,二来,此番南镜的情况复杂至极,即便是再有经验再有能力的人也没办法在自己人都没有保障的情况之下大胜仗,所以,忠亲王一定不会去,他必定会想让七王爷的天狼军去!”
  沈苏姀沉默下来,孟南柯眼底暗光一闪,“七王爷此番若是吃了败仗自然是有损名誉的事,若是他打胜了整个大秦唯他独尊,自然也会让皇帝和别的权臣防备忌惮,而忠亲王自己则可以趁着七王爷不在君临的时候大肆的布置自己的势力,或许有别的谋划也可以,而对于七王爷来说,他当然不会愿意接手这烂摊子。”
  微微一顿,孟南柯的眸光徐徐打量了沈苏姀一阵,“小苏,怎么做对我们最有利,你需要自己好好想想。”
  沈苏姀怔愣了住,此番南境若真是如那两个在天狼军大营之中出现的小将所言那便真是大大地不妙,无论谁去只怕都没个好结果,孟南柯的意思沈苏姀十分明白,若论实力,自然是天狼军厉害,此番若是天狼军去了南境便可以大大削减天狼军实力,虽然想的明白,可沈苏姀此刻脑海之中却正是一团烦乱,她眸光一沉忽的转了话题。
  “最近我发现了一个十分诡异的现象。”
  孟南柯眉头顿皱,沈苏姀便道,“首先是发现从前我的一把短弓出现在了嬴纵那里,第二,嬴纵对当年的苏阀之事的态度让人十分费解,按道理来说当年是他下令撤军练兵才让焉耆铁骑突破了九巍关,现在的他应该对苏阀之事十分忌讳才对,可我觉得他对苏阀似乎并没有那么针对与否定,第三,我发现当年步天骑之中可能还有人存活于世,并且,这个人现如今很可能在嬴纵手下做门客——”
  孟南柯听得面色几变,略微沉吟一瞬道,“嬴纵的性子你比我了解得多,就像你将他当成对手一样,他定然也是将你看做此生最大的对手,他那样人的当然希望光明正大的将苏阀打败,可最后却用了如此卑劣的手段,在他心中只怕是他此生极不愿面对的污点,也许他心中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呢?第一点和第二点不足为奇,倒是这第三点可以加以利用。”
  沈苏姀心头一跳,“利用?如何利用?”
  孟南柯抬手将身前桌案之上的茶盏端起来抿了一口,再看向她的眸光已经变得郑重,“当年苏阀叛乱之时他虽然推波助澜,可彼时他的人也在西境,而今,他的府上出现了苏阀之人,无论他用了什么手段让苏阀之人屈服,可单凭他收留苏阀故人之事便能让他与当年的事扯上关系,朝内朝外他的敌人颇多,根本无需我们再去做什么。”
  窗外是寒风呼啸,墙角分明有“噼啪”作响的炭火燃烧,暖烘烘的让她一身舒坦,可此刻听了孟南柯的话沈苏姀的背脊之上竟然生出两分寒意。
  沈姀唇角微搐,一双黑漆漆的看着孟南柯,“你让我用苏阀故人反嫁祸与嬴纵?”
  孟南柯见她的面色眸光愈发凝重,“小苏,既然他根本不想去南境那我们便顺了他的意,只不过是换了一种说法而已,当年之事只怕每一个步天骑之人都能想得明白,既然如此那人怎么会成为嬴纵的门客?且不论嬴纵是否使了什么手段,那人既然能屈从在他门下,便已经是对苏阀的背叛,一个背叛的苏阀的人你有什么好心疼的?”
  “一旦此事成功,加上现如今嬴纵身陷澹台公主之事,他便再难被洗清,天狼军的军权必定会被缴下,到时候他一个无权无势的空头王爷岂不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孟南柯说着话,沈苏姀背脊上的寒意愈发重,见她的默然孟南柯陡然眯了眯眸子,“小苏,或许你觉得这法子阴损,可若是别人你自己便能想出此法,可遇上了他,你竟然一时心软了不成?你抱着希望让他查苏阀的旧案,可他恐怕只将此事当成剪除宿敌的手段,等他最后探明了你的身份,你以为他会让你这个前世便与他争锋相对不相上下的人存活于世吗?到时候别说你的复仇大计,只怕连性命也难保!”
  孟南柯的话让沈苏姀面色一白,沈苏姀垂着头,“可若是犬戎之战非他不可呢?”
  孟南柯一笑,“那便是大秦的劫数,小苏,想想那二十万步天骑和苏阀的老少,你还有心情怜悯那些边城百姓吗?大秦的气数未尽,犬戎势必是成不了大事的,这一场战事对于我们来说只是一个契机,一个可以一箭双雕的契机,让嬴纵留在君临,让忠勇军去应战!”
  微微一顿,孟南柯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忽然有寒光一闪而逝,复又转头看着沈苏姀道,“小苏,莫要轻信那皇宫之中的任何一人,狡兔死走狗烹,天家王室素来无情,他们之中亦没有那一刻是简单了的,哪怕是那贤名远播的忠亲王,经此一役后,两位皇子和西岐、申屠的势力都会大减,小苏,你忘记他们当年对苏阀和步天骑做过的事了吗?”
  沈苏姀心头鼓震,用五年时间掩藏下去的仇恨之心在蠢蠢欲动。
  她说过,即便有一日仇人横尸脚下她也不原谅,她怎么会忘记呢!
  沈苏姀正兀自沉默,这边厢孟南柯发觉自己大抵有些将她逼得急了,这才起身走至她身旁的宝椅之上落座,语声复又变作和煦,“小苏,你确定有苏阀故人在做他的门客?”
  沈苏姀抬起头来看了孟南柯一眼,摇头,“尚未见到人,不过发现了些蛛丝马迹,有七八分肯定那人确是当年我步天骑麾下一将!”
  孟南柯沉吟一阵,“小苏,这一箭双雕的法子与我们是最有利的,眼下你得先确定那苏阀故人是否在他王府之中,若是如此我们要做的便十分简单了,稍稍露出点消息去,自然有人能抓个现行,到时候嬴纵必定百口莫辩!”
  沈苏姀依旧垂眸低眉默然着,良久她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孟南柯见她如此唇角微勾,抬手便覆上了她的手腕,她的身子时常由他照料,这几日以来那繁杂的噩梦虽然少做了,可却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梦境出现,沈苏姀对着孟南柯一时难于启齿,便也未曾再让他问诊,见他主动替她探脉沈苏姀也没说什么。
  “咦,内息强了不少,那内功心法练上了?”
  孟南柯如此一问,沈苏姀心头不由得一跳,近来诸事烦多,她根本没时间去练那心法,她这强起来的内息她自然是知道的,却是从在七王府泡过了药浴之后才有了变化,沈苏姀此刻不知该如何答话,垂眸点点头,“嗯。”
  孟南柯唇角微勾,“之前给你的药便是为你淬炼经脉的,你切莫忘记服用,否则内功练得勤了便要伤身,当心往后练到一定的时候再也练不上去!”
  沈苏姀又点了点头,孟南柯不知想起什么似得又道,“小苏,最近莫要掉以轻心,你的运势快要到了,只是此番需得破财,你既然在收拢沈家的生意,便要先做好准备。”
  沈苏姀还在想那犬戎大战和苏阀故人的事,并未将孟南柯的话放在心上,孟南柯见她面色沉凝便也未曾多说,沈苏姀又坐了一会子便起身告辞而去,今日的孟南柯好似与往日的孟南柯有所不同,虽然她早知道他智睿无双胸有沟壑,可今日那百般算计的机谋还是让她心底生出两分异样的沉郁之感,他说得对,她本就不是良善之辈,若是对旁人她哪样卑鄙的法子都想得出,可是为什么这样一个一箭双雕的法子摆在她眼前她却竟然迟疑了呢!
  ——是因为他?
  沈苏姀心头好似被一双无形大手揪了一把!
  她为何而心软?为何而迟疑?
  就因为他握住她的把柄却未告发?就因为那几次叫她想不明白的梦境?!就因为他待她诡谲莫测的与众不同?!
  他是没有告发她,可是他要挟了她,而那梦境,更是荒唐可笑!至于那与众不同,对于一个浑身上下都满是疑点,有那么些利用价值甚至能威胁到他的十二岁小姑娘来说,他的任何欲擒故纵霸道专横的行为都与他那厉鬼般的心性相符!
  冰凌般的寒意如同细细密密的针从她每个毛孔刺入,沈苏姀深吸口气,当她走出竹园院门之时心中已经有了想法,而就在她刚走出院门没多久,悠然寂静的唯有孟南柯一人的暖阁之中忽然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道身影,来人面色木讷语声沉凝。
  “主人明知沈姑娘这次有心帮七王爷,怎生不提醒她?”
  孟南柯正长身玉立的站在窗前,眸光从院中的修竹之上一扫而过,语声带着微薄的叹然,“她自己都不知自己的情绪是因为什么,我又何必去挑明呢——”
  ------题外话------
  对不住让等着的姑娘们失望了,今天只有五千字不到,步步有罪。
  从上架开始基本上很少出门,一旦有安排要么当天拼死码出一万要么就是提前码好,今天的更新本来至少也是一万,可早上刚起来就临时有事情,一出门就是一整天,晚上狂飙赶回来家里却又停了电,最终电虽然来了可是今天刷新了步步更新字数最低,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了,让大家失望真心很抱歉……明儿继续万更起!
  关于苏苏的抉择大家能猜到的吧~!
  还有就是,今天步步出门真心不是相亲o(╯□╰)o
  ☆、102 当街掠走,重见沐沉!(高潮)
  昭武三十二年的岁末,一场百年未遇的暴风雪肆虐大秦。
  连着十日,鹅毛大雪纷纷不停,整个君临城因为这一场大雪死伤上百人,城门紧闭楼舍倾塌街市堵塞,小商小贩没了踪影,酒肆茶馆、青楼画舫也在坚持了两三日之后乖乖的关了门,这样的天气之中,没有人会冒死出门消遣,君临城好似变成了一片冰与雪的世界,严寒不仅冻住了人们出行的脚步,更让大秦面临了前所未有的冬日危机。
  壁炉内的明火噼啪作响,案头红泥小火炉上的茶壶已经煮开,暖意沁人,沈苏姀身上只着了一件草绿的宽袍,墨发束与脑后,不施粉黛不着饰品,她手执一本泛黄书册,不知看什么看的出神,香书进得门时肩头还有未来得及化去的雪粒,在门边站了站,待身上的寒意尽数褪去才掀起珠帘朝沈苏姀的暖阁而来,听见响动沈苏姀抬头看了香书一眼,放下手中书册,转而将倒扣着的茶盏一个个反过来倒煮好的茶。
  两杯茶倒好,沈苏姀先给香书递了一杯,香书行了礼笑着接下,捧着茶盏暖了暖手,待整个人回过神来才深吸口气道,“小姐,这一次咱们有十多位管家都被困在路上回不来,就算是能回来那两位现在被关在了城门之外进不得,东、西两边的城门早就关了,安定门虽然开,可是听说城外聚集了许多难民,每一次开城都有很多人要挤着进来,是肯定会生出乱子的,眼下的天气,只怕难有好转,小姐,咱们怎么办?”
  沈苏姀看着汤色清冽的雪蕊茶眸光被水雾暖的一片氤氲,略略沉思一瞬,她索性道,“还没回来的就先别回来了,给他们送信,等开年之后再将今年的账目送进来也不迟,至于那两个已经在城外的,我去接吧——”
  城门并非是不能开,只是不对一般人开罢了,即便是知道这个道理香书也立刻皱了皱眉,“小姐,外头冷的不行,路也滑的很,马车走不快,这来去得花好些时辰,您这会子出去一不小心着了凉怎么办?”
  沈苏姀喝完了手中的茶已经起身来,她眸色略微暗沉的摇了摇头,“别的人回不来也就算了,这两个能回来的怎能还让他们在城外待着,而且,我也等着他们带回来的银子用。”
  香书眉心一皱,并不知道最近她家小姐有什么大的花销。
  沈苏姀说一不二,一炷香的时辰之后已经穿着两层冬裙戴着斗篷抱着暖手炉朝外走去,一走出屋子沈苏姀便能感受到那凛冽寒风的割人之感,风虽然大,可幸好雪已经停了,沈府小道上的积雪早就被下人扫了开,却仍能看到花园之中许多树木的枝桠都被积雪压断,连参天古树都是如此,就更别说沈王氏此前极爱的小花小草了。
  赵勤早就套好了马车等着沈苏姀,香书扶着沈苏姀上了马车,因马车有厚实的帘络挡着,车中亦置有暖炉,自然要暖和许多,香书呼出口气,替沈苏姀将风貌摘下,这才微微掀开了窗帘看向外头的街市,马车走动起来,香书越看面色便越暗。
  “小姐,听说不仅君临的雪大,外面也有好些地方都受了雪灾呢!咱们在漳州和利州的管家也是连门都出不了,还有东西两边的情况也不甚乐观,还有南边,南边现如今正在打仗,听说现在军粮都送不到前线去了,因为下雪,战报也一时送不回来。”
  香书所说沈苏姀自然都知道,这几日的邸报之上均是各处上报的雪灾状况,人畜伤亡房屋倒塌很多人被冻死,更有许多人因为这大雪失了生计,有些人等着被活活饿死,有的人则是落草为寇劫掠为生,这雪才下了十日,赣南一带便有三股匪盗横行,整个大秦本来就处于犬戎之战的阴影之下,因为这场雪,大秦头顶的阴云似乎更浓了两分。
  连着三日昭武帝都在制定这救灾的章程,可无论那章程如何,这样大的摊子没有足够的银子是无法支持的,大秦的国库一直靠沈家支应,单单是打仗或者救灾都难以维持,更别说现如今两件事情赶在了一起,想必现如今的昭武帝一定头疼的紧!
  “小姐,这两天君临城死的人也不少,特别是西南方的平民区,好多人的房子都塌了,你在看这街上,冷冷清清的都没有铺子做生意,现在人都靠家中的存货过日子,若是没点存货的还不知道要怎么熬下去,这雪是停了,谁知道会不会再下。”
  香书亦是多日未曾出府了,此番出来一个劲儿的瞅着外面,沈苏姀顺着香书看向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是一间又一间闭门关窗的铺面,有些边角的铺子可能被积雪压塌了房檐,这个时候也无人来修缮了,而原本宽阔的圣德大道已经容不下两辆马车并行了,成堆成堆的雪被扫开堆在了路旁,渐渐地变成了两座矮丘般的存在,然而街市之上即便无人,可金吾营的巡逻却仍在继续,即便是在君临城也有贫富之分,这样难熬的时节,难免的也有人因为生计出来作恶,看着青甲军们一行一行锵锵而过,沈苏姀抬头看了看灰沉沉的天色,黑色的阴云坠在天边,沈苏姀明白,这雪暂时是不会停下的。
  马车果然走的比平时慢的多,香书一边往车中的暖炉之中添加炭火一边道,“小姐,老太君的身子到了这两日是愈发不行了,脾气更是越来越坏,连六小姐和七小姐都不敢过去请安了,小姐,要是老太君倒下了咱们沈府可如何是好。”
  沈苏姀听着这话面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摇了摇头,“老太君不会有事的,即便是她怎么了,沈府现如今已经是权阀最末了,也不会一朝落到人人可欺的地步。”
  香书面上仍有愁苦之色,沈苏姀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什么。
  寒风呼啸的大街上人迹罕至,马车一路走得还算顺利,等沈苏姀在马车之中小憩片刻之后便到了安定门之前,撩黑的“秦”字旗被寒风吹得忽忽作响,站在城头的士兵们一个个被冻的面目通红,看到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驶来,不由得都将目光落了过来。
  马车堪堪而停,沈苏姀从袖子之中掏出腰牌来,“去吧。”
  香书拿了腰牌便下了马车朝城门之下守城的将军模样的人走去,沈苏姀独坐在马车之中掀开车帘看过去,只见香书正面上带着两分有礼笑意的说着什么,那将军面色沉肃,似乎不是个轻易听话之人,香书面上笑意更甚,略带着两分可怜的指了指马车的方向,那将军朝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面上沉肃的表情这才有了两分变化,香书又说了几句,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朝那将军手中赛去,那将军面色微僵的避开,并没有收下,香书无奈,又朝那将军福了一福才笑意明快的朝沈苏姀的马车走来。
  车帘一掀,香书的身影闪了进来,沈苏姀眉头微抬,“成了?”
  香书点点头将腰牌递给沈苏姀,“成了,听到说是沈家的小姐那将军本来还没什么表情,可是听说是沈府的五小姐,并且亲自过来了他的口气才松动了,说是再过半刻钟会开一次城门,到时候就把咱们的人放进来,我给他钱他竟然没收,小姐,您说这人是不是看在太后和忠亲王的面子上才这样的……”
  香书这半年来长进极大,竟然也能想到那处去了,沈苏姀根本不知那将军到底是怎么想的,便也没有回香书的问题,香书见车里的炭火已经不那么旺了便有些担心,“小姐,太冷了,要不咱们先回去吧,再等下去只怕您得着凉了。”
  沈苏姀点了点头,“先回府。”
  赵勤在外听着声儿便挥起了马鞭,调转马头朝沈府的方向而去,马车徐徐前行,因为路滑所以赵勤不敢走的太快,然而既便如此,刚踏上返程走了三分之一路程不到的时候马车便出了问题,靠在车壁之上的沈苏姀只听到咔嚓的一声脆响,随即马车剧烈的一抖,而后整个马车好似被固定住了动弹不得,赵勤在外面将马鞭挥的啪啪作响,拉车的马儿蹄声杂乱嘶鸣阵阵,可马车依然停在原地分毫不曾前进。
  沈苏姀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赵勤在外语声低沉的苦了脸,“小姐,咱们的马车被卡住了。”
  香书闻言面色微白,当即便掀帘下了马车,两人在外不知在低声说着什么,沈苏姀掀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只一眼她便无奈的一叹,因为结冰,本就不牢靠的青石板缝隙被撑大,冰话掉之后就只剩下个小水沟般的存在,马车的车轮压破了原本覆在上面的碎冰,此刻大半个车轮都被卡了进去,除非有人能将马车抬起来,否则靠马儿肯定是拉不出去的,沈苏姀想到还有那样远的距离才能回府,不由得生出两分懊恼。
  “赵勤,去后面城门处找两个人来帮忙。”
  外头赵勤显然也意识到了若无人相助自己几人是肯定搞不定这马车的,当下应声而走,外面实在是太冷,香书复又上了马车,主仆两人面对这尴尬场面无奈的一笑,索性车里的炭火还能支持一会儿,沈苏姀便拿起放在车厢暗盒中的书册看起来。
  香书悠悠的感叹,“没想到咱们在君临城中也寸步难行,不知道外头的那些百姓怎么过活才好,大秦这几年遭的灾并不算多,小时候听祖母讲,以前遭灾的时候有的人会将自家的小孩卖了来换吃的,还有的连吃的也没得买,干脆将自家小孩杀了吃呢,那些百姓也并非天生性恶,可遇到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生死存亡的时候,谁还能顾的上礼义廉耻,只希望今年这雪灾早些过去,不然大秦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听着香书的叹然沈苏姀眼底光彩微暗,两人正沉默之间忽然从城门的方向传来一阵马蹄声,沈苏姀眼底微亮,香书连忙将车帘掀开往回看,随即面色一苦看向沈苏姀,“不是赵勤。”
  沈苏姀安抚的看了她一眼,只听那马蹄声又急又快,好似夹杂着一股子迫人的雷霆之势,且不知是谁在这大雪天闹事纵马,沈苏姀心中生出些微的疑问,却也并未多想,那大抵有十多人的马队从她们的马车一侧疾驰而过,沈苏姀听那提升远去复又将眸光落在了手中书册之上,可谁知一行字都未看完那马蹄声竟然又转了回来,香书和沈苏姀对视一眼,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车窗的帘络便被人从外一下掀了起来!
  这般大胆妄为的举动让香书惊得呼吸一滞,沈苏姀虽没有香书的反应大,可抬眸之时眼底已经带出了森然冷意,可她如何也没想到一抬眸便对上一双墨蓝色的眸子,嬴纵身上穿着一件撩黑的墨色大裘,看到是她也不意外,扫了这车厢一眼,“发生了何事?”
  沈苏姀从车窗之中看出去,能看到嬴纵今日骑着赤焰,而在他身后齐刷刷的站着十多个青甲军,她不知他此行是做什么,片刻收回目光看着他,“车轮被卡住了。”
  嬴纵一听便明白,向那车轮扫了一眼将帘络放了下来,“下车。”
  沈苏姀看一眼香书,明白嬴纵这是要帮他们,她略有两分迟疑,香书却已经拉着她的手准备将她往车外拽,沈苏姀抿了抿唇,只好紧了紧斗篷下了马车,待沈苏姀和香书在马车一边站好,嬴纵一个眼色过去便有四个战士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四人合力,一瞬便将马车抬了出来,香书立时面色一喜,沈苏姀只是微松了口气。
  嬴纵已经坐在马背上道,“可以上去了。”
  沈苏姀看了看高高在上的嬴纵,福了一福,“多谢七王爷相助。”
  嬴纵睨着她,不可置否的样子,沈苏姀也不再多说,当下由香书扶着准备重新回马车中待着去,可她刚刚走出一步腕上便缠上一物,一转头,竟是嬴纵手上的墨色长鞭,沈苏姀皱了皱眉,“王爷做什么?”
  嬴纵仍是定定的看着她,“本王没说让你上去。”
  沈苏姀一怔,嬴纵手上已经使了力,他们相隔本就不远,嬴纵一拉沈苏姀的手立刻从香书手中滑脱,一个踉跄朝赤焰靠了过去,沈苏姀尚未站稳,马背之上伸下来一只大手将她一把便捞上了马背,变故发生在片刻之间,香书小脸煞白的看着这一幕,又惊又怕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嬴纵扫了她一眼,二话不说的挥鞭而走!
  沈苏姀狠命挣开他的手,身形一转就欲跳下马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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