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对不起2

  那是江璃为数不多的，面对苏驰，可以理直气壮完全不虚伪的时刻。
  她没有刻意找话题，她也不是在故意耽误苏驰的时间。
  她是真的有话要跟苏驰说。
  苏驰听完那个录音，毫无波澜地平静一笑，看着江璃，缓缓吐出一口烟圈，朦胧中他打趣道：
  “你要跟陈屹南结婚啊？”
  “不是！”江璃脱口而出，猛地摇头，说：“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那个混血根本就没想好好跟你谈恋爱。她就是想跟你玩玩的。”
  “哦。”苏驰很淡地回应了一声：“我也没认真。我知道只是跟她玩一玩。成年人嘛，有时候确实可以只玩一玩。”
  江璃愣在了原地。
  “那你知道她是在利用你接近陈屹南吗？”
  “不知道。刚刚知道了。”苏驰自嘲一笑。
  “习惯了。”
  江璃抬起头，眼睛睁圆，疑惑了：“习惯了是什么意思？”
  “我习惯了，太多太多的女孩子接近我的原因，是为了陈屹南。”苏驰看着她笑：“包括你。你不也觉得陈屹南好，想跟他结婚吗？我高中认识他以来，特别凑巧，所有所有我身边的女孩子，都喜欢陈屹南，都找我要他联系方式，要我给他塞情书。”
  “我没有....”我没有觉得陈屹南好，我没有想跟他结婚。江璃在心里委屈地控诉。
  但是苏驰没听她说，只是自顾自往下接：“后来到了高叁，我想谈恋爱的时候，我有过感觉的那几个女孩子，其实都喜欢陈屹南，无一例外。他魅力太大了，跟磁场一样，认识他以后我才知道，原来人间真的有那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男人，关键是，陈屹南最气人的是，他就是这么惹人爱，他他妈的还特别热心，特别好，一点都不渣，还特别有原则。这种人就跟白月光一样，所有没得到他的女孩子都会对他念念不忘。我...我就跟个备胎一样.....”
  苏驰不甘心地深吸了口气，把烟头往地上一丢，脚尖碾灭，又是自嘲一笑：“我初恋，都他妈是，先跟陈屹南表白被拒以后，才选择我的。小朋友，你说，我作为一个男人，是不是有权利，可以稍微地嫉妒一下陈屹南啊？他是个好兄弟，好队友，他都特别好，但我可不可以，也苦涩地承认一句，我挺反感每个女孩儿都跟我说陈屹南多么多么好啊？”
  “苏驰，你不需要嫉妒他。我就不喜欢他！我一点都不喜欢他，我不觉得他有多好！”江璃急切地插了一句话进来，她看着苏驰，目光灼灼：“苏驰，你是最好的，你真的特别特别好。你不需要自卑，也不需要嫉妒别人，我从十四岁开始，我一路看着你，我一直都支持你，我，我.....”
  我一直都特别喜欢你。
  明知那个时刻出口的喜欢并不正式，太容易被忽略掉，江璃还是想说。可是她嘴皮子刚动，因为那个决心下得太坚定，先于话语出来的，是她的眼泪，真诚到滚烫的眼泪。
  “哎呀，你哭什么呀。跟个小孩子一样。”苏驰伸手安慰一般，轻巧地摸了摸她的头。
  她的真诚他并不当真。
  “苏驰，我，我喜......”她还是硬着头皮要说。
  这时，那边等久了的几个拼车的兄弟过来叫苏驰：“队长，你今晚走不走啊。”
  苏驰朝那边挥了挥手说：“走！等我一会儿啊，马上来！”
  然后他低头看着江璃，还是一副哄小孩的表情：“你今晚在南川呆着吗？”
  “嗯，我明天走。”
  “酒店订好了？”
  “嗯。”江璃点头，可其实那时候她才发现她没有，她又一次忘了订酒店。
  “那别哭了啊，没事儿。我真没事儿。晚上早点休息。我今晚还要回海南，明天要上班呢。”苏驰跟她告别。
  江璃撇着嘴角，有点委屈，但是不知道怎么说。她怎么跟苏驰说呢。苏驰已经这么辛苦了，她现在的任性不就是给苏驰再惹个麻烦吗？
  但其实，其实内心深处有个声音还是把事实告诉了她，江璃，你必须要承认，苏驰他根本就不在乎你的喜欢。
  他早就知道你喜欢他。可是他在回避。
  既然如此，那就不说了吧。
  暂时就不说了吧。
  江璃泪光涟涟地目送着苏驰走远。平复了情绪以后才从后面出来，回见南山拿行李。
  她在门口跟陈屹南撞上。
  “你去哪儿了？我正准备去找你呢。”
  “不用了。”江璃说，从他身边路过，径直去取自己的行李。
  “你要去哪儿啊？”陈屹南问。
  江璃深吸了口气，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股火气无端地蹿了出来：
  “我去哪里非要跟你报告吗！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江璃皱着眉喊出来。
  正在帮忙收拾的小赵和小玲好奇地往这儿一看。
  江璃喊完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低下头，有点难堪地咬了咬唇。
  陈屹南注意到她情绪不好，就顺着她说：“我不是拦你的意思啦。你当然想去哪里都可以啊。”
  “那我走了。”江璃拖着行李出去。并没有告诉陈屹南她要去哪儿的意思。
  陈屹南就保持着距离跟她出门，然后看着江璃面对着左右两条路，很明显地迟疑了一会儿。
  “左边是去机场。右边是去酒店。”陈屹南在后面提醒，但是他靠在门口，并没有上前。
  “谢谢。”江璃嘴硬一句。
  她朝右边去了。
  陈屹南眼神带笑地追着她背影，看她走远。然后小赵小玲出来说他们下班了，老板这么晚还不回去吗？
  陈屹南笑着说他再等一会儿。
  他知道江璃去订酒店还是一场空。因为那酒店春节期间就一直是爆满，不提前订根本没有房。
  江璃吃瘪出来，她又顶着寒风把手机软件里的正规大酒店刷了个遍，可惜南川这么小的地方，真的就那么寸，没有客房给她住。
  她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搞不好陈屹南也走了。
  江璃想着要不直接回去吧，想要订机票走。可是她拖着行李箱原路返回，路过见南山的时候，陈屹南还在里面，看她回来，歪头对她笑了一下。
  “酒店，没房了。我又忘了提前订。”
  “没事。”陈屹南过来，关了店门：“你跟我回家吧。现在太晚了。”
  这话说得江璃心里一暖，她为刚刚自己的任性感到不好意思：
  “我刚刚......”
  “走吧。”陈屹南并不打算计较那点。
  江璃就习惯性地跟着他走了。
  一边走，陈屹南想起了她刚刚消失了的那一段：“你是不是拿着录音找苏驰去了？”
  “嗯......你跟苏驰说肯定不方便。我这个外人，来说，比较方便。”说完以后，江璃发现自己被自己说的那个“外人”给伤到了。
  “我以前就知道你特别护着苏驰。真的。那时候我不是一直要养伤嘛，没怎么打比赛，每次去看队友们比赛，给他们加油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也在给苏驰加油......就觉得你，特别可爱。哈哈。”陈屹南说着自己也害羞了。
  江璃又感动了一会儿，以为陈屹南懂得她当初那点说不出口的喜欢。
  “苏驰怎么说？”
  “苏驰说....他也是，没认真。”江璃越说声音越小，然后撇着嘴角说：“其实苏驰看起来真不像不认真的人。”
  陈屹南侧头看着她，随意地一笑：“那你是想说，我看起来才像那种不认真的人是吗？”
  “不是不是不.....”江璃连忙否认。
  “哈哈，没事。好多人都那么说的。我听到最多的就是叫我渣男。说我谈过很多女朋友，都是因为恋爱期间还跟其他异性搞暧昧什么的才会分手。”陈屹南无奈地笑了笑。
  “那你...你真的有对女朋友不忠吗？”
  “没有。真的没有。”陈屹南实话实说：“我后来没有太想去争辩了。因为确实，在那些关系里，女生一方是真的付出更多的那一方吧。我有点儿承受不起她们对我的好。一开始被很热烈地追求，对方用了很多心思，为我做了很多事情，我被动地主动地间接地直接地也接受了，那时候以为答应交往就是在回馈她们给我的感动。但是到后来才发现，感动也只是感动。爱情里不能只有感动。感动到后来，我永远都给不了她们想要的东西。”
  江璃有那么一点点懂得苏驰的感受了。或许他是感动的，只是苏驰也给不了江璃想要的那种感情。
  “我对她们应该没有真的心动过吧。”陈屹南反思。
  “那你会对什么样的女生心动啊？”江璃听着，接了句嘴。
  陈屹南转头看着她，目光一柔。
  但是江璃还没有接收到那个信号，电梯就到了。
  她没有太在意陈屹南的回答，就出了电梯。
  陈屹南也没有继续捅破，跟着她走。
  江璃打开行李箱，拿睡衣和内衣出来，因为箱子里东西塞得有点多，瓶瓶罐罐的护肤品也被拖了出来，一瓶爽肤水盖子松了，流了一地。
  江璃看着骨碌碌滚过来的空瓶子，心里又气又无力。
  “哎呀，我......”
  “没事。你去洗澡吧，我来清理就好。”陈屹南听到声音，走到门口，安慰了下自责的江璃。
  江璃去洗澡之后，陈屹南拿着抹布过来细细地擦地板，讲真，他蹲下来的时候闻到了爽肤水的那阵清香，跟他惯常闻过的江璃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淡淡的，也甜甜的。擦着擦着，靠近行李箱边，刚刚被带出的东西还没有整理，参差不齐地露在了外面，陈屹南擦完地板，过来顺手地整理了一下，把衣服放回去铺平，衣服上面还罩着两个硬硬的东西，陈屹南摸了一下，猜测可能是笔记本，他往里放的时候，表面的瓶瓶罐罐散开，他看见两本不同颜色的本子，一本是老干部工作笔记式的笔记本，有些年头了，看着很久，还有一本是厚厚的密码锁本，这一本新的多，还是粉红色的，封面上两颗桃心，少女感十足。
  陈屹南在内心暇想了一下这两本会分别是什么内容的笔记本，就在那儿停顿了一会儿。
  这时，江璃从浴室出来，就看到陈屹南蹲在那里，低头对着她的行李箱，那两本她放在箱底的本子被翻了上来。
  那一下子又来了一股气，江璃连个玩笑都不想开，直接火气冲天地喊了出来：
  “你干嘛！没经我同意就翻我行李吗！”
  陈屹南连忙站了起来，立刻道歉说：“不好意思，我只是...”我只是顺手想帮你整理一下。
  江璃心烦意乱地过来，看到陈屹南那示弱的样子，心里短暂地愧疚了一下。但是她那天晚上真的太烦了，而且是没来由地烦，烦到看到陈屹南在旁边轻松地呼吸都觉得那是他的错，太蛮不讲理。
  江璃低头借着整理来平复情绪，但是手劲不大，勉强把两边的东西整理好，把任意一边抬起来，一只手竟然抬不起来。陈屹南俯身想帮忙，江璃还正在责备自己中，陈屹南一靠近又开始撒气：
  “你离我远一点儿行不行！我整理个行李你老是要堵在那里！”
  陈屹南听完，就收回手，往后退了两步。
  那两步又是在示弱。
  那两步的小心翼翼没能给江璃带来丝毫快感，她看到陈屹南那个动作，心里就被刺了两下。
  江璃自己逞强把行李箱合上，立起来，泄愤一般地踢到一边，砰得一声箱子砸在墙角，她愣在原地几秒，伸手抓了抓头发，突然鼻酸了起来。
  她脑海里还是陈屹南刚刚退两步的动作。
  他何必要这样？明明是她不讲道理，为什么陈屹南还要懂事地包容她？
  江璃回身，陈屹南还站在原地，他知道他们刚刚的小碰撞还需要一个妥贴的收尾。
  江璃看到他那个试探着犹豫着的小表情就心里一酸。
  陈屹南看江璃抬头看他，正想开口再说话。
  江璃一个箭步冲上去，砰得一声撞到他怀里，把他紧紧地抱住了。
  “对不起，陈屹南。我错了。”说完她哽咽了一下，眼泪夺眶而出。
  她后悔了。
  她把气撒在陈屹南身上，而陈屹南却无条件地包容忍让她莫名其妙的小脾气。
  她一下子就不能心安理得了。
  她从小就不能心安理得。
  “你知道的，女孩子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心烦意乱，莫名其妙发脾气，看谁都不顺眼，看谁都想发飙，你们男的连呼吸都是错的。就那么几天，跟个疯子一样，犯了错以后，不是真的怪你，是怪我自己。你别往心里去。”
  她蹭着陈屹南的胸口，把眼泪蹭掉。
  陈屹南伸手把她裹紧，在她头顶笑了起来。捧起她的脸，指腹擦着她脸颊的泪珠，低头吻她的额头。
  “没事。没事。你随便撒。”
  “我不会了。我下次不会了。”江璃踮脚亲了下他的嘴唇。
  陈屹南闭眼一笑，他又被江璃甜到了。
  “没事，你撒气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回嘴的。毕竟，我这人嘛，挺怕老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