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等等，古灵摸了摸乾坤袋。
想起自己那一袋子没有梗只剩花瓣的彼岸花。
她抓起一把花，死马当活马医地扔了下去。
谁知这一扔，竟然让连灵力都只能射出一丝丝缺口的云雾迅速汇聚成了大团的漩涡，风中传来漩涡高速旋转时尖啸的声音，古灵的衣摆被风大力掀起。
“……遥青，你这个不择手段的……不会成功的！荒远时代早已过去，你永远只会是历史！”
巨大的声音夹杂着狂风的呼啸，从古灵的耳边刮过，那声音满含悔意和不甘，最后化作滔天的怒意，将这一方云海搅得波澜丛生，就像择人而噬的野兽。
古灵眼见那漩涡越来越大，快要接近她渺小的身躯，连忙抓着绳子往上窜了好几节，一直到确定云雾不会将她卷走的高度，才重新看向那团云雾搅成的漩涡。
刚刚那段话，不知道是因为风声太大还是有什么不知名的力量，有两处古灵没有听清，其中有一个名词让古灵很是在意。
荒远时代。
那是很久远的词汇了，在距今至少五千年以前，人们将距当时七千多年的神魔共存的时代称之为荒远时代，而到了古灵这一代，这一时代则被修正为神魔时代。
修真界的人比凡人普遍寿长，但再长不过千年，自神魔时代之后，还没有人能够渡劫飞升，真正与天同寿，因此人们将千年定为一个纪元，五千年以上的历史则以大事件分为几个不同的时代。
古灵师祖的师尊盛乾天尊，那位红颜知己遍天下的袅清宫第一任主人，就处在一个和古灵完全不同的时代，一个远古时代约五千年、人才辈出却灵气凋敝的大荒时代。
这个说话的人，至少和盛乾天尊一个年代，就算之于寿数悠长的修真界人，也算得上老祖宗一个了。
这位老祖宗，是在与一个神魔时代的人说话吗？那个人是谁？是人是魔？为什么能活五千年之久？
古灵不敢再往漩涡久久不散的崖下爬，只好带着疑惑回到了回风崖洞中。
谢衡正在打坐，崖洞里照例布满了鲜艳靡丽的彼岸花，光线从洞外折射过来，正对着谢衡冰冷的侧脸，氤氲的魔气模糊了轮廓线，显得神秘而幽冷。
古灵看了眼他的魔气，先是为他只能看不能用的装饰品魔气啧了一声，随即坐在石床的另一边，随手揪了一朵彼岸花，唉声叹气地扯起花瓣来。
谢衡本来不打算理她，但是对方的唉声叹气显然在获得他的注意力之前不会停止，这让他非常难受，他平生最讨厌不知道努力只知道自怨自艾的人。
“闭嘴，你很吵。”
“谢衡，你听说过荒远时代吗？”古灵见他开口，立即扔掉了手中的彼岸花，凑过去神神秘秘道。
谢衡看她如看智障。
古灵想起来，魔族好像并没有大荒时代，因为这个时候人族大兴，魔族败退数万里，几乎被挤出瀚海大陆的边缘，因此对于神魔时代，依旧是称呼为荒远时代。
“……这不重要，那你知道荒远时代有一个叫遥青的人吗？”古灵也没有听清那两个字，因此询问的时候发音有些含糊。
“不知道。”谢衡皱着眉，后退了些许，显然，古灵的距离冒犯到他了。
“哦，那在你们魔族，荒远时代有什么名人吗？”古灵直觉能活过五千年的人在神魔时代不会籍籍无名。
谢衡突然看向她：“我们魔族确实有很多名人。”
他特意强调了“魔族”，提醒着古灵的身份。
古灵没在意，继续等着他显然还有的后文。
“但是人族仅仅一位，便超过了无数名魔族的名声。”
谢衡表情微微放松，眼角甚至有一丝讽笑，看向古灵的目光亦是意味深长。
“是谁？”
“贪花人，袅清。”谢衡说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
“袅清？是我想的那个袅清吗？”古灵只在一个地方听过这个名字，那就是神穹宗的袅清宫，“他是一个人？”
“对，她是一个人，一个……贪花之人。”不知道为何，谢衡提到这个人，脸上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讽刺。
古灵却没能领会他的意思，口中喃喃道：“遥青……遥清……袅清……这说的，不会是一个人吧。”
“他为什么比那些魔族名声还大？他很强大？”
古灵好歹在人族这边修仙五十多年，却对这位袅清一无所知。
而且这种情况恐怕还不止她一个人。宗门关于荒远时代的典籍中确实没有袅清这个人的记录，袅清每次的出现，都是以袅清宫的名义，古灵便也以为那只是一个宫殿名。
“她确实强大，且美丽。”谢衡眸中露出一抹古灵看不懂的神色，沉稳道。
“美丽？她是个女人？”古灵惊讶了。
“怎么？很难理解？她的名号是贪花人，只有女人才会这么喜欢花。”谢衡不知为何话里又带上了若有若无的嘲讽。
“哦？我不知道一个身边四处开花的男人是怎么这么若无其事地说出只有女人喜欢鲜花这种话的。”古灵的脸上带着浓浓的嘲讽。
谢衡脸色一黑：“我并不喜欢花，这些花也不是……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不能说就不能说呗，还硬说我不懂，我看你就是喜欢花，身边才会开这么多话，除都除不尽。”
“那是魔气外泄。”
“我也是魔族啊，我四周就不开花。”
“你不过是魔纹内隐，魔气被封锁而已，等你封印解了……”
谢衡突然抿住唇，一字不发。
古灵却不准备放过他：“魔纹内隐？封印？谢衡……你知道得不少啊，看来你们这一派和我们这一派关系也不是那么差嘛！不如咱们继续聊聊，这个封印是怎么回事？”
第77章 声音 “做完事把她带给我。”……
谢衡：“没什么意思, 我体内也有封印，猜测而已。”
“这就不好了啊谢衡，都是有脑子的人, 总不能把我当傻子吧，这话你觉得我会信？”
“那你觉得我会说？”谢衡平平无奇地看了古灵一眼。
古灵眼珠子转了一圈，又凑到谢衡身边，语气猥琐道：“那我用秘密和你换。”
“不需要。”谢衡皱着眉脖颈后仰，长发垂落如黑瀑，十分不喜欢古灵的自来熟，口中警告道，“不要靠近过来。”
“你怎么和师尊似的。”古灵状似随意地嘀咕道，眼睛偷偷盯着谢衡的表情。
谢衡袖袍下的手指微紧，脸上却毫无破绽，他没有接古灵那句话, 眼睑内收, 冷声道：“起来。”
古灵没能捕捉到谢衡的破绽，只好缩了回去，但很快, 她找到了第二个突破点：“说起来，你和我师尊是怎么被师祖收做徒弟的啊？尤其是你，以师祖的修为，他应该不至于认不出你是魔族才对。”
“意外。”谢衡坐直身体, 闻言看了她一眼, 缓缓道。
显然不愿意多说的模样。
古灵正准备问下去，却见到谢衡隐含犀利的眼神，意识到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目的，只好收回了试探的口吻。
被禁锢在这回风崖洞中, 即使是不需要吃饭睡觉的修士，时间长了也容易心烦意燥，不堪忍受。
但是不知道是因为谢衡太过强横还是古灵太过娇弱，二十天过去后，古灵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已经开始拔第三百五十四圈的彼岸花。
这些花对于古灵的行为没有丝毫抱怨，即便被古灵祸祸了那么多同伴，这些彼岸还是对古灵一如既往地亲近，反而对于促进生长的谢衡没有丝毫反应。
谢衡除了第一天对于古灵引得彼岸花亲近的事情较为惊讶之外，后续没有对古灵薅花的行为发表任何意见。
也并非拒绝交谈，但是往往涉及到古灵想要知道的地方，就避而不谈或者干脆装傻，几回合下来，古灵就懒得费心思再试探了。
转机出现在一个月后。
古灵每十天就会给自己喂一粒丹药，送灵力的人也会每日准时过来替换古灵的灵力袋，以巩固古灵体内的魔气和金丹。
这样喂养了一个月后，古灵那个被喂得滚滚胖胖且密密麻麻遍布着许多裂纹的金丹，彻底碎了。
不过不同于碎丹的裂骨碎髓之痛，这一次金丹的破碎十分地温和，就好像是鸡蛋破壳一样带着一种蓬勃的生机，令古灵通体舒畅。
古灵还没意识到自己这是在碎丹成婴，谢衡首先意识到古灵的魔族体质正在被唤醒。
——江子渊的那些血液终究没有白费，一股远浓于谢衡身上魔气的黑色魔云伴随着古灵淡绿色灵力的攀升，逐渐将古灵整个包裹起来。
墨绿色的印记就像藤蔓一样从古灵的右手背一直蔓延到锁骨，最后在古灵的左胸处盘绕成一个漂亮的图腾，就像栖息在古灵身上的巨蟒一样。
“仙魔体？”谢衡的脸色随着古灵周围仙魔二气的融合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在黑色的魔气与淡绿色的灵力混合成一种完全无法识别的墨绿色力量的时候更是眉头紧皱。
地上的彼岸花比起之前的亲近，更多了一丝敬畏与臣服，花盘放得越发地低了，仿佛在跪拜。
古灵被一片墨绿色的雾气包裹，整个人沉浸在一个奇妙的状态中，似醉非醉，似醒未醒，整个人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也听不真切，意识都仿佛要离体而去。
“很快……回来……都是我的……”一个像卡了磁一样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在古灵耳边说着什么，但是由于朦胧的意识，古灵只听得到几个单个的词语，而无法将其拼凑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碎丹成婴是这样的吗？
古灵迷迷糊糊想着，怎么好像没有原主记忆中那么疼，也没有什么对天地灵气的明悟，有的，只是一个倍速慢放、卡成ppt的奇怪声音，比起成婴，古灵觉得自己更像是成魔了。
这种状态不知过了多久，古灵才从一片虚无中醒过来。
她睁开眼，眸中淡绿的光芒一闪而过。
谢衡依旧坐在床边，似乎对她能否碎丹成婴没有丝毫的兴趣。
古灵刚刚升完级，整个人还有点如坠天堂的飘然之感，整个人迎着天光，径直跳下了深不见底的崖洞。
“古灵——”谢衡一惊，连忙走到崖洞口。
几个呼吸之后，只见一个穿着白色亲传弟子服的女人一边歪歪扭扭地御着剑，一边架着灵力罩子，抱着被鸟啄成草窝的脑袋，大喊大叫地朝崖洞这边飞过来。
“饶命啊鸟大爷！我不是故意削你翅膀的！谁叫你长得那么水光嫩滑的！哪有鸟类长成你这种烤熟了的模样啊！别咬了别咬了！我这不是只削了一半肉吗？”
古灵披头散发、见缝插针地往崖洞里冲，身上的弟子服不知是被哪只喷火的大鸟给烧了，露出小半个白皙的小腿出来，但是没有半点酥腿半露的美感，整条小腿像在煤灰里滚过一样，左一块右一块地沾着黑灰。
谢衡收回了视线，坐回了石床上。
并且忍不住在古灵即将回到崖洞内的时候，用勉强聚集起来的魔气隔出了浅浅一道薄膜。
“我靠……你大爷的谢衡！”
古灵一头扎进了薄膜里，整个人像是陷进橡皮泥里一样将半透明的薄膜压出一个完整的人形，尤其是那种柔弱的小脸，以一个扭曲的表情贴在薄膜上，半秒后才破开。
在这段时间里，她的脑袋上又被飞禽啄了好几个包，如果不是喷火的早就被她解决了，只怕整个人都要秃掉。
谢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手贱了一下。
大概是这些天古灵若有若无的试探以及越来越不要脸皮的各种突然靠近让他心生不满吧。
谢衡维持着一个魔族间谍兼高层冷酷的面孔，避开了古灵几欲杀人的视线。
“谢衡，真有你的。”古灵狠狠瞪他一眼，暂时没时间跟他计较。
在没有镜子的崖洞里，神识是唯一查看自己形象的途径，所以古灵第一时间全方位欣赏到了自己八百万像素的高清鸡窝头发和黑一块白一块的小腿，迅速给自己施了数个清洁术，乱成鸡窝的头发也重新扎成了高马尾，这才看向一脸事不关己的谢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