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节

  她看着冉政昏迷不醒,躺倒在担架的模样,有些自责地咬住了自己的唇。
  如果今天她没有执意要去那家西餐厅,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要不是她任性,他们也不会打车,也不会遇到车祸,爸爸也不会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
  冉稚将手紧紧握成拳,她咬紧了牙。
  “别担心,一定会好的。”一旁的护士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道。
  冉稚的眼眶氤氲了水汽,但她终究没有再流下泪。
  如果爸爸看到自己流眼泪,他肯定会担心的。
  她不能再让他为自己担心了。
  医院很快就到了,医生在给冉政进行过简单检查后,还需要等检查报告出来,进行下一步诊断。
  “小姑娘,你先去把你的手缝一下吧。”护士道,“缝完后,你爸爸检查结果差不多出来了,顺便可以进行初步处理伤口了。”
  冉稚点点头,跟着另一个护士前去缝合手臂。
  她打了麻醉,但是还是能感受到针在皮肤中穿动的感觉,还是有点疼。
  但是她始终咬着牙,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好了。”
  冉稚站起身:“谢谢医生。”
  随后她转过身,顺着先前护士的指路,找到了冉政。
  “检查结果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护士道,“你爸爸现在需要缝合一下头皮,只不过缝合头皮不能打麻醉。你爸爸看起来目前意识还没清醒。”
  “缝合完后,可以将衣服换成病服。到时候检查结果差不多能出来,会进行下一步的手术。”
  “至于手术费用,暂且为医院垫着。你可以等你爸爸清醒后,再……”
  冉稚道:“谢谢护士了。”
  她看着自己浑身血污的衣服,凌乱的头发,以及空空如也的手。
  冉稚想起,爸爸身上还带着家里的钥匙。
  这里离家里并不远。
  她的手机放在家里,银行卡被爸爸锁在家里的抽屉中,那里应该还有着些许现金,而她也将自己的一些小存款,存在了家里。
  等到爸爸清醒时,再用银行卡付吧。
  缝合头皮的过程,冉稚无法进去看,她伸手找到了爸爸的钥匙,和护士打了声招呼后,便匆匆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当她赶过来时,爸爸应该躺在病床上了吧?
  说不定,爸爸那时候已经醒过来了。
  冉稚回到家后,只是简单地擦了下身子,换了件衣服后,寻找着家中存有的现金。
  她不知道家中有多少现金,也不知道这一次事故,又要花费多少钱。
  她只能尽自己所能,找到尽量多的钱。
  冉稚存的压岁钱,零花钱,存了这么多年,也就存了千把块。
  这些钱肯定不够。
  冉稚拿起了爸爸的钥匙。
  她走到爸爸房间,走到了爸爸一直锁着的小抽屉跟前。
  她想,那里应该摆放着爸爸的医保卡和现金。
  冉稚打开了小抽屉,随后将小抽屉轻轻拉出。
  一个蓝绿白相间的笔记本映入她的眼帘。
  那是她,在两年前丢弃的秘密笔记本。
  ——
  冉政陷入黑暗后,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在空中游荡。
  “救命……”
  “有人吗……”
  那声音轻飘,带着几分熟悉。
  冉政不知自己是梦是醒。
  也许是梦吧,因为四周一片黑暗。
  冉政的大脑陷入了一片混沌。
  他不知自己是谁,自己身处何处,只感觉身体轻飘飘,在空中游荡。
  冉政在黑暗中走啊走,一丝光亮照进了黑暗。
  他顺着光亮走去。
  那光亮变得越来越刺眼,刺得他睁不开眼。
  随后冉政睁开双眼。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老房子的沙发上。
  他记起了自己的名字,他叫冉政。
  冉政看向了自己的手,他的手中拿着北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他记起来了,记起了一切。
  高考结束那天,冉稚从楼下跳下来后,一直沉睡不醒。
  他代她填了志愿,前天收到了北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纵使在之前的两年中,冉稚的成绩一直不稳定,但是在高考的时候,她考出了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分数。
  海市第二,明格中学第一,满分660的试卷,冉稚拿到了635的成绩。
  看到这样的分数,拿到北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怕是每个家长都会笑出声吧?
  然而冉政没有。
  那天,他拿着录取通知书,去医院看望冉稚。
  冉稚安静地躺在床上,面色因为长时间卧床而显得脆弱苍白。
  她的病情很不稳定。
  冉政不知道她会醒来,还是永远醒不来。
  那天,他在她的病床边坐了一会儿。
  “冉稚,爸爸来看你了。”冉政举起了手中的录取通知书,“你看,你高考考得特别好,考进了北都大学。这是北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你看,多好看啊。”
  冉政将手中的录取通知书轻轻翻开。
  录取通知书是纸雕的,摊开时,还能见到立体的北都大学的校门。
  冉政一字一句地将录取通知书上的内容读了出来。
  他合上了录取通知书的最后一页。
  冉政低头看着冉稚,用着近乎呢喃般的声音:“冉稚,你什么时候能够醒来呢?我已经整整两个月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了。”
  “如果你醒来,你要做什么事情,我都会放任你去做。”
  “求你不要再这么睡下去了……”
  冉稚躺在床上,依旧是那么安静。
  得不到回音,冉政和护士照常打了声招呼后回家了。
  过了今晚,他准备明天起得早早地,去医院探望冉稚。
  然而冉稚却没熬过那个夜晚。
  人世间的一切,都像是给他开了个玩笑。
  他费尽心力地打工赚钱,看管冉稚,只是为了让她考上名牌大学,不要循着自己的老路,草草地过完一生。
  于是冉稚高考的时候拿到了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却丢了性命。
  在殡仪馆那天,冉政依旧拿着那张录取通知书。
  冉稚在学校没什么朋友,而他们也没什么亲戚。
  偌大的殡仪馆,只有他和司仪,显得格外冷清。
  冉稚安静地躺在铺满黄白菊花的棺材中,就像是她躺在病床上,只是没有了呼吸。
  冉政绕着棺材走了三圈,随后将花轻轻放在了冉稚的脸颊边。
  “晚安。”他用着极其温柔的语气道。
  他已经很久没有向冉稚说出这两个字了。
  冉政还记得,冉稚还在襁褓时,最喜欢窝在他的怀中,听他哼着摇篮曲,哄她入眠。
  而现在,他却再也没有机会哄她入睡,给她掖被角。
  她就这样沉沉睡去,再也醒不过来了。
  盖上棺材盖,冉政再也见不得她了。
  “节哀。”司仪道。
  随后他和几个助手合力将棺材推了出去,等待火化。
  冉政走出殡仪馆。
  殡仪馆有很多不同的场馆。
  送别冉稚的只有他,所以场馆很小。
  有些场馆大的,来的亲属朋友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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