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我一时间不知如何说完,枪声还在继续,伴随着狼的嚎叫声,声音从最初的气势汹汹,到后来的痛苦,甚至从那嚎叫声中,我听出了孤独与哀嚎。为了这个计划,懒货滴水不漏的策划了这场行动,将人命与狼群的性命玩弄于股掌之中。
那些狼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的伴侣为什么会死,它们只是循着血腥味儿,来寻找果腹的食物,然后惨遭一场不平等的杀戮,负伤、死亡、失去伴侣……
作为动物,它们只会惊惧于人类的恐怖,而无法理解人心。
我听着凄惨哀伤的狼嚎,深深的感觉到,人心,是这样一个恐怖的东西。我干过坏事,我也看过别人干坏事;我杀过人,也同样看过别人杀人,即便在那种时候,我都没有现在这样的感觉。
凄厉而哀伤的狼嚎,密密麻麻的枪声,让我浑身的血都冷了下来。
这时,懒货忽然问我:“你在同情这些人?”
我想了想,说:“不是,我在同情那些狼。”
懒货终于睁开眼,正眼看着我,显得意外,道:“同情那些狼?畜生而已,有什么值得同情的?我还以为,你是看不惯我杀了你那两个人。”
我心里如同压了块重石,看着懒货懒散的神色,想着他一个念头就死去的人和狼,道:“经历过这一晚之后,我觉得人真的太过强大,而人心实在太过恶心。这个世界上恶心的人太多了,多死几个与我无关。相比之下,那些狼好像更无辜。”
懒货忽然笑了出来,并且笑出了声,道:“哈哈哈,多死几个人与你无关?你这话去大街上说一遍,会被所有人指着鼻子骂。”
我道:“我为什么要去大街上说?历来,真话都是放在心里的,假话才是说出口的。”
懒货淡淡道:“难道你不是人?”
“我当然是,所以,我也挺恶心的。”这场厮杀我已经懒得再看下去了,狼群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微弱,显然开始撤退了,即使隔的很远,我也能闻到那浓烈的血腥味儿。
这些畜生,可能到死窦不明白,为什么一顿饭,要付出这么多同伴的生命。
它们的脑袋,永远不可能想明白,是因为有人在操纵这一切。人没有利爪、没有锋利的虎牙、没有巨大的咬合力,但他们有智慧。他们的智慧,伴随着欲望,改变这个世界的同时,也进行着屠杀。
☆、第九十六章 苦修
这场闹剧到此为止,我下了树,回到营地,懒货哈欠连天,慢吞吞的在后面走着。回营地时,所有人都已经在帐篷外,显然是被枪声和那狼嚎声给惊醒了。
胡爷没有看我,而是皱眉盯着懒货,沉声道:“你又干了什么?”
懒货道:“清除了我们身后的跟屁虫而已。”说着,他走进了帐篷,倒头就睡,不消片刻,便响起了轻微的鼾声。在胡爷的询问下,我将这半夜所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豆腐听的目瞪口呆,道:“杀了两个人?还……还引了狼群?”他用力的皱起了眉头,说:“怎么能这样……”
我只觉得身心俱疲,没再多说,回到帐篷躺下了。须臾,豆腐也走了进来,看样子是换班了。他躺在我旁边,翻来翻去,一直没睡,片刻后,他爬起来,对我说:“老陈,你说,他怎么能这么……这么杀人呢?”
我道:“无所谓了,反正我们活着就行了,他爱杀谁都行,爱杀多少都行,损人而利己,这个世界上的人不就是这样吗?你操什么心?”豆腐听我这么一说,不由嘶了一声,打开了手电筒,直直对着我的脸,说:“不对啊,老陈,你以前可没说过这种话啊。虽然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人们都因为自己的利益,去排斥或者伤害其它东西,但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好人啊。比如你。”
我有些意外,道:“我算好人吗?”
豆腐耸了耸肩,说:“虽然你挺变态的,心理也越来越扭曲,不过你是对我最好的人,对顾大美女不也一心一意吗?瞧顾美女多喜欢你。嗯……对于某些人,比如那些被你宰的客人,还有姓吕的,你肯定不是好人,但人又不是钞票,哪能让所有人都喜欢,我觉得,咱们只要对得起对自己好的人就行了。”
被豆腐这么一番说教,我心里那种沉甸甸的东西褪去了一些,便道:“行了,睡吧,咱们这个队伍里的人,都不是简单的juésè,这次万事要小心,那个懒货,你也尽量少跟他打交道了。”豆腐连连点头,我们这才睡去。
第二天,众人依旧早早收拾东西,吃了些干粮便上路。昨晚下半夜很平静,如果郭家的人心有不忿,还想继续,只怕昨天下半夜就露面了,现在还不见人,说明他们很可能如懒货计划的那样,已经放弃这次行动了。
昨天晚上因为心里刺激太大,我有些事情一时没多想,这会儿却觉得不对劲。倘若懒货真如他所表现的那么心狠手辣,麻木不仁,何不干脆等胡爷按照原计划,诱敌深入,再收拾那帮人?为何要提前出手让他们离开?
换个角度一想,反而像是懒货在保全郭家的人似的。
这个念头一冒起来,便怎么也压不下去了。懒货一路上都走在最后,他动作慢吞吞的,双眼半眯着,时不时的就被绊一下,踉踉跄跄,仿佛随时会摔倒似的。豆腐频频回头,估计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和我口中杀人不眨眼的是同一个人。
一边看,豆腐一边摇头,说;“果然是不能以貌取人,要不是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才不信这走路都会摔倒的小子会这么狠。”经历过昨晚的事,众人都挺沉默,胡爷走在最前面,大黄鸭也一语不发,剩下的懒货更是昏昏欲睡走在最后,唯有豆腐憋不住说几句话,但没多久,也觉得没劲。不多时,山势开始往下,我知道这是翻过第一个山沟了。
顺着看下去,山沟的坡度很陡,由于没有人进来过,山坡上根本没有路,我们不得不拿出砍刀;劈路前行。由于这地方水土厚重,湿气很重,因此石头上都布满了苔藓,走上去十分湿滑。那懒货一路上晃晃悠悠,下坡的时候,一不当心便中招了,脚下一滑,整个人忽然叫了一声就往下摔,直接从我和豆腐身边滑了下去。
豆腐下意识的惊叫道:“我靠,又摔了。”这次是从上往下滚,脚下又全是山石,只怕这摔下去,严重的就一命呜呼了。胡爷却是丝毫不为所动,道:“生死有命,摔死活该。”
不过懒货看样子命大,被一块凸出的石头挡了一下,这才没接着往下滚。不过这么一摔,他身上也全是苔藓,看起来够狼狈的,哪有昨晚那阴狠麻木的样子。
便见他皱了皱眉站起来,总算打起了精神,一直半眯着的眼睛也全睁开了,这才开始专心下山,并且走在了第一个。他这一不打瞌睡,身形自然就稳了,也不在摇摇晃晃的,再加上走在第一个给我们开路,到也免了我们在那灌木里瞎钻。
这一折腾,转眼又到了日落时分,临近入夜的时候,大黄鸭眼尖,忽然指着不远处的高地,说:“快看,那儿好像有个木屋。”我眯着眼眺望,发现还真是,那木屋扮演在林木间,不仔细观察,还真容易忽略过去。
豆腐奇道:“这地方不是人迹罕至吗?怎么还会有个木屋?”
大黄鸭想了想,道:“会不会是护林员?走,去看看。”别看大黄鸭这几天和豆腐嘻嘻哈哈,但该有的警惕绝对不少,背了包,用衣服将腰间的匕首一遮,就像普通探险队一样,杵了根拐棍就朝着那木屋所在的位置而去。我们几人自然也好奇,更担心里面住着人,发现我们的身份,便也跟着准备去看个究竟。
离的近了,便见木屋外围都被藤蔓和带刺儿的灌木爬满了,木门紧闭,没有上锁。
大黄鸭伸手一推,只听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但没有掉落尘灰,因此我估计,这门应该是有经常推动的,看来近期其实是住了人的。
我往木屋里扫了一眼,发现这没准儿是个护林员的住所,里面有木床,有被子,另一端有简易的火炉子,墙壁上甚至还挂着一杆猎枪。这猎枪一般是装麻药的,放置猛兽的袭击。
那床上的被子有些发黑,也不知多久没洗过,床前一双绿色的胶鞋,鞋上还沾着干涸的黑泥,隐隐有一阵脚臭味儿在这不大的木屋里飘荡。豆腐赶紧扇了扇鼻子,将木门推开一些,说散散味儿。
大黄鸭点了点头,道:“看样子这地方还有护林员,咱们来的时候怎么没听说?”
豆腐说:“能在这种鬼地方工作的人,我向他致以崇高的敬意。不过咱们还是离这屋远点儿吧,万一护林员回来就不好了。”
大黄鸭哼了一声,说:“难不成爷们儿五个还怕他不成?”
豆腐翻了个白眼,说:“怕当然不怕,不过我们几个又带刀有带枪,怎么也不像正经人,万一被他瞧出来怎么办?咱总不能杀人灭口吧?”大黄鸭闻言,这才没有多说。原本我们已经决定在附近扎营的,但现在则打算再走远一些,免得遇上护林员。
谁知众人刚一转身,猛然便发现,门口竟然矗立一个人。
众人吓了一大跳,反应最大的当属懒货。估计他对于自己的警觉性太zixin了,因此当发现我们身后无声无息的站额个人时,惊的立刻就拔出了刀。
“锵。”藏刀出鞘,懒货目光犀利的盯着门口的人,一直平淡的语调冷了下来:“你是什么人?”
门口那人,长得十分高大,比我们五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都要高大,他站在门口,脑袋要稍微低一下才能进来。身上穿一套已经看不出款式和颜色的衣服,应该是藏袍,脸上留着串脸胡,头上戴着一顶帽子,头发杂乱,几乎看不出容貌,唯一能看见的就是眼睛,他的眼睛很大,比普通人大很多,看起来有些怪异,而且那眼神,不像是人的眼神,反而像野兽似的。
豆腐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问我:“他会不会是个野人啊?”
我还没出声,那人却忽然开口了,说的是腔调怪异的汉语:“这是我家,你们是什么人。”他语速很慢,似乎很久不曾开口说话。
一见不是野人,众人似乎都松了口气,唯有懒货依旧浑身戒备。
大黄鸭道:“我们是探险队的,进山考察,你是……护林员?”
门口魁梧的大汉看了懒货一眼,没有出声,低头慢慢的走进来,手里还提了个东西,我一眼,是只洗剥干净的小黄羊。他摇头,依旧用怪异的腔调说:“我是修行人。”
修行?
豆腐恍然大悟,说:“你是那种苦修的和尚?这年头,和尚一个个都肥头大耳,开奥迪,坐飞机,苦行僧消失好多年了!”藏传佛教,最初提倡男女双休,后世经过改革,又提倡传统苦修,其中的转经等都是苦修苦行的代表。不过,像眼前这个跟野人差不多的修行者,苦修到这个份上的,实在是少见。
☆、第九十七章 小孩儿
紧接着,豆腐立刻发现不对劲指着他大叫:“修行人怎么还打猎?”
那人腔调怪异的答道:“为什么不能打猎?我有说过自己是密宗吗?”这话让我们为之错愕,在这个川藏交界带,以藏传佛教为主,传统佛教也有,道教次之,不过即便如此,也都是不杀生了,这人修行的是什么东西?
豆腐嘀咕说:“是不是什么邪教?”
我正待答话,那人已经开始生活,并且也掏出了一只藏刀,开始割黄羊肉。他将黄羊肉片成片儿,架在火上烤,木屋的上方是一个简易的烟囱,油烟大部分飘到了烟囱里,少部分在房间里打转,让我们更加清晰的闻到渐渐升起的肉香。
一边烤肉,他一边说道:“天快黑了,这地方晚上很危险,你们可以在我这儿过夜,但是我要收费。”豆腐怪叫一声,窜过去,蹲在那人身边,说:“还要收费?你到底是不是出家人啊?好吧,就算你不出家,在这深山老林里,你还需要钱吗?”说着话,那人伸手从一个瓦罐子里摸出了一些白白的东西往羊肉上洒,应该是食盐,这下子,香味就更浓了。
他回答豆腐说:“这些东西,需要钱买。”
这时,胡爷出面道:“谢谢你的好意,我们自己有帐篷,不需要在你这里借住。”说着,皱眉冲众人打了个手势,示意我们离开,不要再接近这个怪人。豆腐砸了砸嘴,盯着那简易铁架子上烤的金灿灿香飘飘的黄羊肉,咕嘟咽了口唾沫。
那修行人见了,用木棍子穿了一片成人巴掌大的肉递给豆腐,显然是请客的意思,但他也没有挽留我们,点了点头,说:“把门带上。”我们离开了木屋,豆腐迫不及待去咬肉,被烫的龇牙咧嘴,最后只能先冲着刚烤肉吹气,一边吹一边道:“这个人看起来挺好的。”
我一时哭笑不得,说:“谁给你吃的谁就是好人对吧?”
大黄鸭哼了一声,说:“那人古古怪怪的,一边杀生,一边称自己是修行人,而且他身材奇特,似乎有外族血统,我觉得来者不善。”说着,他转头问胡爷怎么办,胡爷看了看天色,由于这一番耽搁,天已经很晚了,他皱了皱眉,道:“咱们已经被发现了,没必要再绕路,就在这里扎营吧。”
我们找了块平整的地方,收拾了下地面的落叶,又捡拾了大批柴禾备用,升起篝火,扎好帐篷,又吃了些干粮,便分班睡觉。依旧是我和豆腐一班,多守两个小时,其余人则一人守一个半小时。
我白日里疲惫了一天,再加上昨晚的一番变故,这会儿根本没有精神,反倒是豆腐昨天从守夜开始就打瞌睡,睡了一整夜,精神头儿到不见疲惫。他瞧我打哈欠,便拍着胸脯说:“你去睡吧,我一个人守就行。”
我说:“除非我脑残了才会相信你的话。”
豆腐很郁闷,说:“不识好人心,算了,那你就在火边打盹吧。你要信任自己的同伴知道吗?窦爷爷好歹也是一老爷们儿,把我当什么了。”他这么一说,我心想也是,但又不放心进帐篷里,便在火堆边打盹儿。这眼睛一闭,没多久便睡着了。
虽说我心里想的是打盹儿,但由于实在太累,几乎一闭眼就睡着了。
也不知多久,忽然有人开始摇我,一边摇一边说:“老、老陈,醒醒。”是豆腐的声音,不过声音有些怪,跟要哭似的。我迷迷糊糊睁眼一看,只见豆腐离我极其近,整个身体缩着,古怪极了。
我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下,立刻看了看周围,也没见有什么状况。一瞧豆腐着害怕的表情,不由好笑,说:”你不是老爷们儿吗?别缩头缩脑的,怎么了?”
豆腐咽了咽口水,说:“你听听,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儿?”
我支着耳朵一听,也只能听到黑暗中不知名的鸟叫声,其余的,至于奇怪的声音,一时到没有听见。紧接着,豆腐指了指我左手边的方向,说:“刚才我听到有人的笑声,往那个位置一看,就看大一个人影窜了过去。”
我心说,大半夜的怎么会有人?更别说还跑到我们这边儿来笑了,那不吃饱了撑的吗?我问豆腐是不是那个修行人,豆腐摇头,声音有些抖,说:”是个小孩儿,我只看到一个背影,脑袋光秃秃的没长头发,身上的衣服也是黑漆漆的。”
小孩儿?
这地方怎么可能有小孩儿?
我怀疑豆腐是不是看错了,但瞧见他惊恐的神色,又觉得不对。豆腐虽然胆小,但也没胆小到这个程度。这时,豆腐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你说……会不会是……有软粽子?”
我道:“这地方,就算有软粽子,也不该有小孩儿。这边虽然落后,但精神信仰纯正,弃婴的比例很少,就算真有小孩子变成了软粽子,也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豆腐紧张道:“那怎么办?”我起身,说再观察一阵,说着话,顺便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这一觉,眼睛一闭一睁,什么感觉都没有,竟然就过去两个多小时了,再过半个小时就该换班了。
我将篝火升旺了一些,黑暗中,只听到柴禾的噼啪声,除此之外,到没有别的东西。一时间,连豆腐自己都怀疑是不是看花眼了,眼瞅着换班的时间快到了,我让豆腐去叫接班的大黄鸭,豆腐刚一转身,我眼角猛地瞥见,他之前给我指的位置,猛然窜出了一个东西。
那东西约莫四五岁小孩儿高,光秃秃的脑袋,背对着我们,与此同时,我耳里还听到了一阵嘻嘻的笑声,像是有什么小孩子在笑一样。
出来了!
看来豆腐并没有看错,我二话不说,立刻追了上去,手腕一扣,捏住了一支飞刀,由于距离并不远,因而几乎不需要怎么瞄准,便射了出去。之所以敢这么痛下杀手,是因为我知道,这神出鬼没的东西,肯定不是小孩儿,八成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这飞刀一扔出去,那东西顿时矮了个身,从我视线里消失了。这奋力的一击,使得飞刀钉在了一棵树上、就在这时,我身后忽然传出一个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我转头一看,是懒货。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树上那支银光噌亮的飞刀,显然在等我回答。豆腐反应过来,立刻道:“有个小孩儿,八成是不干净的东西,老陈在对付它、”
懒货皱了皱眉,指了指那只支飞刀,淡淡道:“我只听到了它的声音,没有听到别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