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夏秋抬手就打断了明心的话:“得了,我今儿来可不是给你扯嘴皮子的,我们夫人让我来通知一声,让兰姨娘赶紧过去,”见明心又要开口,便搬出了先前安氏说的话:“夫人有令,莫非姨娘还敢托大不去?不过那也行,若是姨娘病了,那奴婢就把十少爷带去主院养养,免得过了病气儿就不好了,明心姑娘觉着如何?”
  第50章 偷墙角
  安氏有句话说得没错,十少年宁泽乃这位妖艳动人、名动金陵城的兰姨娘的命根子,在知道了安氏的原话后,兰姨娘甚至比鸢儿更先到达。
  有下人给上了茶水后,兰姨娘讪讪的笑着:“这些日子都怪妾身子太弱了,拖到如今才好,也亏得夫人大人有大量不计较,妾才能安生,往日都是妾不懂礼数,不知规矩,冒犯了夫人,还望夫人见谅。”
  兰姨娘眼眶泛红,脸色有些虚,看着还真有一种大病初愈的模样。
  但安氏是谁啊,她与兰姨娘你来往的斗了这般久,兰姨娘这人什么性子就算没有十分了解也是有五六分的。
  还真虚弱不成?
  真虚弱那夜夜晚间又时不时要水是怎生回事,难不成还要夸她拖着虚弱的身子去服侍老爷不成?那后院又不是只有一位姨娘!
  安氏板着脸:“好你个兰姨娘,你身子不好还非把老爷留在那思兰院是怎的回事,万一你真出了点事儿别人说起来还要怪老爷不成?”
  “妾并无此……”兰姨娘白着脸正要回嘴。
  安氏却已经拿着她行事不当的行为冷笑了一声:“那厨房的管事们莫非还说谎不成,整个宁家,几乎所有的水都是你思兰院要的。”
  说到这儿,安氏却顿住了。
  来回话的那老管事当时还念叨了一句,说莺歌院那头奇怪得很,几乎很少要水。当时安氏不以为然,如今想来,却让她背脊一凉。
  连兰姨娘的院子都时不时喊水,莺歌院住的还是一对新婚的小夫妻,按理来说应该比思兰院那边要得勤,怎么反而……
  百思不得其解时,鸢儿来了。
  鸢儿一进门进就快步在安氏脚下跪着,垂着头低声抽泣起来:“夫人,奴婢知错了,奴婢自知犯下了滔天大罪,还请夫人惩治!”
  安氏目光如剑,几乎要把鸢儿给射穿一般。知错?若是知错怎的现在才来?若不是老爷让她抬人,这丫头以为还能安然的在下头做戏不成,不就是把老爷伺候舒服了,现在仗着老爷的面儿以为她拿捏不住她了吗?
  虽如此想着,但安氏在定定的看了鸢儿许久后,突然笑了起来,端的是正室夫人的大气和雍容,忙让夏云把人扶起来,她和气的招着人上前,道:“既然事已铸成,你又得老爷爱重,特特让本夫人抬你一抬,那本夫人便给大老爷薄面,往后你便是老爷的鸢姨娘了,我拨几个下人给你使,至于住处,”顿了顿,她突然看向了兰姨娘,在兰姨娘瞪圆的眼里,一锤定音:“那便住在思兰院隔壁的思秋院吧,到时候给你改个名,叫思鸢院,正好你们俩邻里相住,彼此也热闹。”
  鸢儿也没料到安氏会说出这一番话。
  在她眼里,安氏这个主子向来做事不管不顾,哪怕她早知了大老爷的维护,但后宅如何还是夫人说了算,便是要给她苦头吃,大老爷远水救不了近火,也是于事无补的,只没想到,夫人不仅没有惩治她,还顺利的让她做了姨娘,虽说是和兰姨娘住得不远,但总归也是主子不是?
  这一刻,鸢儿心里涌上了感激,赶忙给安氏跪下磕头:“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大人大量。”
  安氏跟着低了头,眼里平静无波,相反还带着十分的轻蔑,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讥讽,说得格外大气:“这有什么,你是我院子里出去的人,本夫人不向着你又向着谁?往前那些年头,你在我这儿也没得什么好东西,如今当主子了,那排场什么的就得做起来了,来人!”
  夏秋端着一个盒子从外头走了进来。
  安氏接过那盒子打开,露出里边的宝石珍珠,个个水润饱满,个头都是一般大小,是难得一见的好货,在外头也是极难见到的,但安氏二话不说就把这盒子东西赏给了鸢儿,不由分说递到她怀里:“拿着吧,这些也算是全了咱们主仆多年的情面儿,往后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也可以来找我,本夫人定然会为你主持公道。”
  此时的鸢儿被这一番通情达理的话给说的满心愧疚,对安氏更是感恩戴德的,捧着盒子的手都忍不住激动起来,安氏却还从那盒子里挑出一个镶满了宝石的镯子亲自给人带上,末了还拍了拍鸢儿的手背:“瞧这镯子衬得你这肤色真真是白嫩,小姑娘家家的果然最是适合带这种宝石了,既美观又有外域族人的异族风情,如今的这些男人啊,都爱这个,我这儿还是专门上外头挑的呢,寻常人家的夫人们如今可寻不到了,早早就被瓜分干净了。”
  鸢儿忍着激动在那宝石上头摸了摸,又听安氏说外头这些宝石已经没地方寻了,顿时更是钟爱了起来,还感激的道:“夫人放心,奴,不妾定然会好生保管的。”
  有银钱都没地方买,这可是再难寻的了,鸢儿已经打定了主意,这镯子往后便带在手上不摘了,也让曾经那些嘲讽她的人瞧一瞧,如今光是凭着她手上这个镯子便能吃香喝辣,至于那些贱婢,总会后悔的。
  鸢儿得意的想着,却忽略了安氏眼里的那一道幽光。
  兰姨娘和鸢姨娘离去后,安氏闭目在软塌上休舔,夏秋和夏云在她两侧轻柔的给她敲着腿,莫姑姑一脸喜色的从外头进来,走近了安氏,抿着嘴笑道:“夫人,成了?”
  安氏睁开眼,道:“自然是成了。”
  只是眼下,在安氏心里更关心另一件事,他挥退了一屋子伺候的丫头,只留下了莫姑姑,沉着声:“姑姑,你替我办件事吧。”
  莫姑姑眼一闪,凑近了些:“夫人请说。”
  安氏便把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末了还叮嘱她:“这事儿你亲自去办,且记得,万不可泄露了风声,若是传扬出去,也会有损我儿的名声。”
  莫姑姑连连道是,只是一张老脸难免有些尴尬:“夫人,莫非真要如此?公子并非少不更事的年纪,这种事儿定然是心里门清的,咱们这样,是否……”
  是否太过了。
  “无碍,”安氏不容反驳的道:“你只管去办就行,若是无事不过是虚惊一场,若是有事,那本夫人也得先行想好对策以做应变。”
  莫姑姑哑然,半晌后才道:“是,老奴这就去准备。”
  出了主院,外头守候的几个小丫头见莫姑姑出来便迎了上去,不过在见到莫姑姑脸色不大好的时候都噤了声儿,余下个大胆的没收住话头:“姑姑,你这是怎么了?”
  莫姑姑脸色难看的摆摆手:“该干嘛干嘛去,不该问的别问。”
  小丫头们脸皮一紧,一下散开了。
  是夜,莺歌院外,一个蹑手蹑脚的人悄悄在黑暗处里缓慢移动,来人似乎是对这院子格外的熟悉,只见她身型有些肥硕,但毫不影响速度,没一会就在月色的遮掩下到了主院里,她在原地想了想,转去了临着主院的侧院,遥遥见得里边烛火朦胧便再不靠近,在黑暗里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珠子盯着那院,直到烛火被里屋一个拉长的人影吹熄,这才轻手轻脚的靠近。
  “咯吱”一声,里头有穿着丫头衣裳的奴婢出了来,手里还端着水盆,等人走远,人影这才走近了去,在墙角一处蹲下,双手扒着强,侧着耳使劲的听着里头的动静。
  这一听就是到夜深人静,人影僵着手脚,轻声的“呲”了一声,小声的嘀咕:“莫非夫人怀疑的还是真的不成?”
  这不是莫姑姑是谁?
  早前她对于听人家闺房墙角还觉得老脸有些挂不住,但这会由不得她不深想。
  他们家这位小侯爷素来爱美人,尤其这月氏也算得上貌若天仙,当初把人抢来府上时都没忍住,如今新婚燕尔,面对这样绝色的妻子,小侯爷莫非还如素了不成,方才她可是亲眼见到小侯爷踏进月氏的院子,这会子里头一点动静也没。
  盖着被子纯睡觉?
  莫姑姑有些不信,但这种事儿也不能凭着这一次半次的就随口胡说,再则,盖着被子纯睡觉也不是不行啊。
  这般想着,莫姑姑便想先离开,多来个几回才好下定论,如果回回里头都没动静,那才能证实夫人所言非虚,结果蹲得太久了,她刚一站起来,脚上就一麻,身子一歪就“嘭”的一声倒地上了。
  “谁!”
  里头传来一道清晰的厉声呵斥。
  莫姑姑顾不得浑身的痛,身子滚了滚一下翻了起来,拖着麻木的腿一瘸一拐的朝院子外头走去,她刚出拱门,侧院的大门就被人从里头打开,盈盈烛火下,露出门口披着外衣,散着乌发正目光灼灼,四处搜寻的月桥。
  最终她的目光在莫姑姑摔倒时的地方停留了半晌,那里,散落着周边花团碎裂散落的泥土和几个脚印。
  第51章 打上门
  宁衡知道家里这些污七糟八的事儿后已经是第三日了,前一个晚上他喝多了就在外头睡下,等第二日酒劲过后才回了宁家,下头的人也没来得及禀告,直到今儿早宁小候正翘着腿在外间里喝着粥,嘴里还嚼着一块热气腾腾的饼子,外头两个路过的洒扫小丫头左看又看,没注意到房里有人,悄悄躲在廊檐下说起了鸢儿之事。
  笑声听在宁衡耳里却变成了嘲弄,他夹着饼子的手一顿,“啪嗒”一声,饼子掉在了桌上发出了声响,外头两个小丫头立刻惊慌失措的看了两眼,接着相顾一看,飞快的溜了。
  好半晌,宁衡才转过头,侧头问着正坐在铜镜前梳妆打扮的月桥:“你早知道了?”
  绿芽正替月桥梳着头发,月桥压了压发鬓,在台子上挑着首饰,闻言头也不回的“嗯”了一声,反问:“你不知道?”
  宁衡心里头燃起了怒火。他是不知道,他要是早知道……他要早知道,还会让这等连丫头都笑话都事儿发生?
  他的行踪,作为妻子难道不是应该一清二楚吗,他知不知道,作为妻子的月桥莫非心里没谱?为何事情都过了一两日了他才知道,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夫君了?
  可,对着月桥那一张优美冷傲的侧颜,宁衡那怒气腾腾却没地方发泄,最终只憋着气,狠狠拍了拍方桌,甩了袖子离开了。
  他离去后,正梳头的绿芽顿了顿,犹豫的问道:“姑娘,小侯爷他……”
  月桥并不在意:“不用理他。”
  又不是她让宁衡出门喝酒的,也不是她让他醉酒夜不归家的,再则,他就算知道了,有什么用?
  她把手上几枝钗递给绿芽,问道:“什么时辰了,快些给我插上便是,那陈郡主应该快过来了。”
  “是,”绿芽福了福礼,主仆俩皆不在提及宁衡。
  怒急的宁衡去了大房主院,沿途的下人见他那气势,远远的便施了礼不敢凑上前自讨没趣儿,直到快到了安氏的院子,宁衡才稍稍收敛了怒火,吸了吸气,大步走了进去。
  安氏房里的夏秋、夏云两个丫头迎了出来:“给小侯爷请安。”
  宁衡沉着声问着:“我娘呢?”
  夏秋、夏云两个迎着他往里走,回道:“夫人正在用早点呢,若是知道爷来看她,定然是高兴得很。”
  “可不是,夫人这两日一直在念叨着小爷呢。”
  宁衡熟门熟路的进了屋,旋身进了屏风后的里间。如两个婢子所言,安氏确实是在用膳,只是模样瞧着没有以往的明艳,反倒显得有些憔悴,宁衡看得内疚得很,大步过去,在安氏身边道:“娘,我来看你了。”
  安氏抬头,脸上是宁衡惯常熟悉的慈爱,招招手让他坐下:“快坐,为娘正跟她们说起你呢,你就来看娘了,果真是母子。”
  宁衡愁眉苦脸的坐下:“是儿子不好,这两日让娘受委屈了。”
  若是他当日把人给收了,哪还轮得到他爹在后头捡漏,如今还招些有的没的流言,让她娘往后可如何自处?
  宁小候向来无法无天惯了,当下就四周看了看,脸上怒气未消:“我爹呢?”
  安氏便沉默了下来。
  夏秋、夏云相互看了看,夏秋大着胆子上前一步,义愤填膺的说道:“回小爷的话,大老爷这两日一直宿在那思鸢院里,夫人这里连踏入都未成踏入一步,如今外头多少流言蜚语,说夫人压不住人,我们姐妹在外头都被人挤兑,累得夫人都好几日不曾出过这门子了。”
  “什么!”宁衡一巴掌拍下:“我爹这是要宠妾灭妻不成?”
  “衡儿!”安氏不赞同的看着他:“不得无礼,这是你爹。”
  随后,安氏又撇了眼夏秋:“谁让你给小爷说这些有的没的,这都是后宅之事,他一个大老爷们知道又如何,何苦再来添堵,下去,自领十鞭!”
  夏秋脸上闪过委屈,但最终福了礼:“是,奴婢省得,夫人莫要气坏了身子才是真的,原本大夫就说过夫人万不可在焦心受累的。”
  “娘,”宁衡不敢置信的喊着:“大夫,什么大夫?”
  安氏微微侧首,淡淡的说道:“没什么,不过是些小毛病罢了。”
  宁衡涨红了脸,抬腿便要朝外走:“我爹这回实在是太过分了,我要去问问他,可否把娘你放在何处去了?”
  不就是一个丫头吗,捧一个丫头来打他娘的脸,哪里是男子汉大丈夫该干的事儿,对宁公,早在他抬了个嚣张跋扈,经常跟他娘对着干的兰姨娘时,宁衡心里便早早不满起来,如今这一出,更是让他心里的不满一下涌到了顶点。
  “快拦着小爷,”安氏变了脸色,急忙说道。
  外头一群下人涌了进来,拦着宁衡,但又不敢碰他,只得一人一句的劝着:
  “公子,回去吧,莫让夫人为难。”
  “是啊公子,快回去。”
  “……”
  安氏见他停了步子,脸色也有些犹豫,忙在后头喊着:“衡儿,你这几日都没来见过娘了,快来陪着娘用个早膳可好?”
  宁衡眼里怒气渐渐熄灭,叹了口气,挥退了一众下人,在安氏跟前坐下,还是有些不虞的问道:“娘,爹这样做你就,你就没不高兴吗?”
  安氏正拿着筷子给宁衡夹了菜,闻言嘴角的笑意隐去,放了筷子叹道:“这就是命,衡儿,这就是为娘的命!”
  在宁衡不解的眼里,安氏眼眶泛红,喉头也有些哽咽:“他是你爹,是咱们大房当家的,莫说要一个丫头,便是十个、百个,娘也只有给的份,没有说不给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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