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当夕阳西下，朝着天地间洒落金黄余晖的时候，整个般若山就像是一座金山，在日暮之时金碧辉煌，恢弘无比。
  寺中，尽是漆黑佛光。
  无生阵佛盘膝坐在漆黑光柱之下，他女佛的那一面形象，正在嘿嘿直笑。手中两个无头无臂的婴孩，脱手飞出。
  桀桀！桀桀！
  婴孩漂浮在空中，发出桀桀怪叫。
  突然间，两道黑光，从婴孩上身生长出来，化作两只手臂。
  婴孩手拉着手，相互转着圈子，速度越来越快。
  一个漆黑的龙卷风暴，出现在了化作黄沙荒漠的般若山顶端，卷起两道如同狼烟般的龙卷风，将沙尘从地底掀起。
  龙卷风不断往下钻去，挖穿了地面，钻出一个极为幽深的羊角形洞穴。
  当洞穴的深度，达到万米之时，猛然间有一抹金色光辉，从洞穴中冲了出来，直达无生阵佛身前。
  就连无生阵佛，也无法在第一时间禁住洞穴中冲出的金光，等他反应过来之时，金光已是冲到了空中，将无生阵佛困住无锋大师等四位僧人的黑色光柱，冲散一空。
  “须菩提！你是镇压不住本佛的！”
  无生阵佛手臂一震，在空中显现出一只真空大手印，漆黑佛手如山，将已经脱困了的四位僧人再度困住了。
  就连洞穴深处爆射而出的金光，也被无生阵佛喷出一口黑乌乌的精血，给镇压回到了洞穴深处。
  半晌之后，一阵呜呜咽咽，宛若鬼怪妖魔怒吼之声的声响，从洞穴中传了出来。
  无生阵佛满脸欢喜，男女二道面貌全都带着笑意，四只手臂在空中飞舞，施展出一道道玄之又玄的法诀。
  四条漆黑大龙，从无生阵佛手中冲出。
  大龙朝着空中一飞，又立即掉转头来，冲进了漆黑洞穴当中。
  旋即，只见到四条大龙托托举着两颗黑乎乎的火球，从地底升了上来。四条大龙分作两队，每两条龙托举着一个黑球，宛若是双龙戏珠。
  ……
  诛魔寺僧人，并未全都被困在诛魔寺中。
  无生阵佛来到诛魔寺之时，无锋大师召集所有僧人，无咎僧则让僧人敲响了十八道警世钟。
  可是，尚有两位诛魔寺弟子，没有赶到般若大殿。
  其中一人，是正在受罚，被戒律院首座无痕大师处罚面壁思过的慧茹小尼姑。另外一人，则是曾被柳毅摸过许多次光头的慧琳小尼姑。
  二人，情同姐妹。
  慧茹面壁思过，慧琳则时不时会前去探访慧茹。
  慧琳前去探访慧茹，并非仅仅是因为姐妹之情，同门之义。而是因为，上一次二人在寺中散步，走到了八宝功德池之时，柳毅对慧琳小尼姑冷言冷语，让慧琳小尼姑极为伤神，她心中难受，只得前来与慧茹小尼姑相伴，借此消减心中烦闷。
  当无生阵佛进入诛魔寺，将满天金黑色佛光，罩住整个般若山之时，慧琳小尼姑已是带着慧琳小尼姑离开了戒律院，从诛魔寺后山远远逃遁。
  二人逃了百里之后，却又停了下来。
  慧茹小尼姑不肯再走，站在了一株大树之下，呼喊道：“师姐！你一个人逃了就好。你与菩提祖师大有渊源，是我诛魔寺未来的希望。”
  仅此一句，慧茹小尼姑已是转身往回飞去，只留下慧琳小尼姑一个人在山中。
  慧琳本也想回诛魔寺，与师尊无锋大师，与师门诛魔寺共存亡。可她心中，却浮现起前次大难不死回到诛魔寺之时，无锋大师与她说道的那些话语，心知自己的性命十分重要，不可轻易死在此处。
  可是，如若一个人逃了，对师尊与慧茹，以及诸多诛魔寺门人不管不顾，她又于心何忍？
  慧琳小尼姑左思右想，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心中竟是万分悲苦，仿佛看到了师尊陨落，师妹慧茹身死魂灭的画面，竟是悲从中来，坐在一堆青草上呜呜咽咽的哭着。
  就在此刻，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小尼姑，你哭什么？”
  慧琳抬起头来，转山一看，发现是柳毅与孟成神等人，顿时嘴巴一扁，哭的更加欢快了。
  “哭什么？”
  柳毅走上前去，一把拉起慧琳，在她光溜溜的脑袋上摸了一把。
  慧琳狠狠瞪了柳毅一眼，奋力挣扎。
  “和尚摸得，我摸不得？”
  柳毅竟是又摸了两把，这才足下生云，载着慧琳小尼姑腾空而起，言道：“是那无生阵佛，杀入了诛魔寺，对么？”
  “你怎地知道此事？”
  慧琳立即收住了哭声，抬起头来，满眼震惊看着柳毅。随即，她却是往后退了几步，飞离柳毅足下云团，想要跑回诛魔寺。
  “那无生阵佛，本是你诛魔寺开山祖师须菩提的心魔，被须菩提镇压在一座佛塔之下，至今不知有多少万年。这亿万年来，无生阵佛孤寂无比，痛苦万分，自然恨极了须菩提佛陀。而今因果循环，无生阵佛卷土重来，杀入诛魔寺，必定是血流成河，鸡犬不留的结局……”
  柳毅轻轻一叹，纵身飞过去抓住了慧琳，又道：“无生阵佛乃是佛陀，浑身神威赫赫，举手投足能割裂山河，哪怕是横山魔帝拿着不朽之书与这邪佛大战，也绝非这邪魔的对手。你若要回诛魔寺，只算是自寻死路。”
  “我诛魔寺有难，难道连你……连你也要见死不救？”
  慧琳小尼姑抹了一把泪水，呼喊道：“就算你见死不救，我慧琳……我慧琳哪怕浑身碎骨，也要回到师门去。”
  “你若真一心求死，留在诛魔寺中岂不更好，为何要跑到此处？”
  柳毅凝视着百里之外，盯着般若山上的冲天黑光，言道：“我没来之时，你只是坐在地上痛哭。我来了之后，你却寻死寻活。女人的心思，缘何这么难解？”
  第七百六十二章：照破山河万朵
  慧琳看了柳毅一眼，不直接回答柳毅的话语，却问了一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柳道友真的要见死不救？”
  “不是不想救，而是就不得！”
  柳毅答道：“无生阵佛源自于须菩提，虽是须菩提的心魔所化，可终究是佛陀。如若是魔帝来此，也会被这邪佛轰杀成灰灰，我如何救得了你诛魔寺？”
  闻言，慧琳似乎有些生气：“你连纪无双都打得过，遇到无生阵佛就怕了？你既不是为了救援我诛魔寺而来，那你来这儿做什么，是为了看戏么？”
  柳毅对慧琳的印象，早在慧茹无理取闹那一回，就已经有所下降，而今听得慧琳这番话语，更觉得这个小尼姑不可理喻，只云淡风轻说道：“我来到此处，本意是想静观其变，看看能否救出一两个诛魔寺僧人，不想让你诛魔寺断绝了根基。这一次我好心救你，你却如此胡搅蛮缠，那我就不妨顺了你的心意，就留在此处，见死不救。”
  “你！”
  慧琳鼻子一酸，悲从中来，忽然又想起了当年无锋大师的熏熏教导。她本想说无生阵佛就是柳毅放出来的，可终究说不出口。
  “我怎么了？”
  柳毅指着远处诛魔寺冲天黑光，说道：“这无生阵佛乃是佛陀，以我此刻修为，怎能胜得了他？再者，我救活了你佛门八宝功德池，对你佛门有无尽善缘。可你诛魔寺只给我三个玉牌，却不告诉我须菩提那座宝塔之下，压着一个无生阵佛。若你诛魔寺不遮遮掩掩，若你诛魔寺对我如实相告，今日怎么会被无生阵佛杀入寺中？此事，本是因你诛魔寺而起，因须菩提而起，与我何干？”
  这一席话语，虽是柳毅随口说出，却恰好说到了慧琳心中所想之处。
  “柳道友对我诛魔寺的恩情、善缘，我诛魔寺无以为报。而今我师门大难临头，能活下来的，只怕唯有我慧琳一人。我修为低微，比不得天杀殿殿主温樱空，更比不得孟成神。不过，柳道友却喜欢摸我的脑袋。等到师门被赶尽杀绝之后，我就还俗，把头发蓄起来，嫁给柳道友可好？”
  慧琳小尼姑终于止住了眼泪，凝视着柳毅多看了几眼，这才说道：“柳道友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此话一出，慧琳神色已是有些呆滞。
  小尼姑现在的这番神态，像极了当初在诛魔寺阵法光罩之外的温樱空。当时温樱空被纪无双怒骂，说她是叛徒，欺师灭祖，人人得而诛之，温樱空甚至一心求死……
  “你还是做尼姑好些。”
  柳毅摇了摇头，淡淡说道：“尼姑的光头，摸起来手感好些。”
  听得这等调戏的言辞，慧琳本该脸色发红才对，可此刻她却神色不变，仿佛是一块顽石，就连眼中泪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万念俱灰，莫过于此。
  远处空中漆黑光柱，越发的雄浑。
  四条黑龙拉扯着两个黑色圆球，从深达万米的羊角形状深洞里飞了出来，盘旋在般若大殿之外。
  至于般若大殿，早已飞到了空中。
  柳毅站在远处山巅，般若山又早已变作荒漠沙尘移位了平地，柳毅居高临下，自然将寺中景象看得清清楚楚。
  般若大殿所在之地，除去金黑色佛光之外，尚有神威赫赫，焕发七彩，雷霆炸响之声不绝于耳。
  孟成神感慨着佛陀实力强横。
  温樱空却时时刻刻在思考着，念想着：“无生阵佛在须菩提道场中说的大尊，到底是谁？他说的什么圣贤，天尊，又是什么人物？柳毅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莫非琼玉地界的玄天宗，比魔帝陛下还要神秘？”
  慧琳虽万念俱灰，可当她看向诛魔寺方向之时，眼中依旧十分悲切。可她总是十分固执的背对着诛魔寺方向，只有在完全忍不住的时候，才会回头看上一眼。
  而柳毅的神色，却比任何人都复杂。
  神威！又是神威！
  诸天万界早有规矩，不得轻易施展神人境手段。
  当初孔大神与柳毅相遇之时，在见到瑶池派修士引动瑶池金簪显化神威之时，甚至对柳毅说横山地界也不宜久留。
  巨大的谜团，上古秘闻，诸天万界的缘何定下这个规矩……此等事情，已是在柳毅面前，揭开了一角面纱。
  至于瑶池金簪，则已是落到了柳毅手中。
  这瑶池金簪是瑶池圣母所留之物，要用瑶池派的秘法，才能催动金簪。此宝落到其余修士手中，皆不能使用。柳毅虽妙法非凡，却也无法使用这件法宝，只能将瑶池金簪用吞云水袖神通收起来，留到日后再用。
  远处，金黑色佛光，已是开始朝着周围山川蔓延。
  柳毅所在之处，只需再过半个时辰，也会被金黑色佛光罩住。
  “孟道友，我本想借你的隐身法，施展神通遁入诛魔寺之内，救出几个和尚尼姑。而今金黑色佛光遮天蔽日，只怕你我一旦进入佛光之内，就会被无生阵佛发现。我本是为了救援诛魔寺而来，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柳毅摇头一叹，却是把先前他对慧琳尼姑所说的，故意要见死不救之事，抛到了一边。
  闻言，慧琳虽不说话，心中却是一暖，想道：“他果然不是个冷漠无情之人，只是我说错了话，他才故意气我。”
  慧琳小尼姑把脑袋往柳毅身边偏了偏，她忽然间很像让柳毅再摸一摸她的光脑袋，再戏弄她一句：“和尚摸得，我摸不得？”
  贪狼十分聪慧，只从慧琳偏身子的动作，就看出来了这小尼姑的心思，可贪狼心中却十分不解，只念感慨道：“刚刚还寻死寻活的，现在又像让大叔摸她……女人这种生命，果然是天地众生之内，最难以理解的生物啊！”
  轰隆！
  一道雷霆炸响之声，砰然传来。
  贪狼赶紧睁大了眼睛，只见悬浮在般若大殿之外的四条黑龙同时炸开，显化出四道寂灭雷霆大神通，轰击在两个黑球之上。
  黑光宛若蛋壳一样剥离，藏在黑球当中的物体，终于显露在众人眼中。
  眼珠！
  两颗眼珠！
  无生阵佛从黑光中显出身形，将满天金黑色佛光散去。他脚踏黑莲，双手合十，突然衣袖一挥，将背面女佛形象用一件僧袍罩住了，再用漆黑如墨的眼眶盯着空中眼球，口中轻吟道：“我有明珠两颗，久被尘劳关锁。一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