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约定
在籽绵看着视频的时候，顾易嚣的眸光片刻都没有从她的脸面移离过。眼见女子神色大变，他才缓慢地开口：“小绵羊，我给你看这段视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够了解，我是在怎样的一个环境里生活的。”
籽绵抬了眉眼，目光幽幽地看着他，唇瓣微抖：“这些，是你自己亲手拍下的，对吗？”
顾易嚣深深地看了她好几秒，方才点了点头。
“不——”籽绵立即便摇头，早便已经变得僵硬的身子快速地往后蜷缩着，试图拉开与顾易嚣之间的距离。她的眼底，盛满了可以称之为悲伤的情绪：“顾易嚣，这不是真的。你告诉我，你不是这种人——”
男人在她心里一直都是完美的，可现在，他亲自把这种视频给她看，并且告诉她，这是他拿手机拍下的，让她怎么不惊惶失措呢？
视频内容，是关于风接天与江知音的。从视频的内容来看，籽绵大抵能够猜测到，应该是江知音在公路上里发生了车祸，而风接天则与律师帮她一起隐瞒事实，并且……他们还使了些小手段让事情化干戈为玉帛，否则，江-氏企业千金车祸撞伤他人的事情，岂会不被媒体大肆报道？
这种事情，是要冒昧着良心才能够做得出来的。看视频的状况，很显然，江知音当时吓坏了，所有的事情，她都交予了律师与风接天来处理。而风接天……竟然能够背着良心，为了往上爬而把自己的灵魂都出卖了。
谁能够想像到，这件事情发生后，那个被他与江-氏使用手段压制着无法追究责任的伤者最终如何了？
这些是他们的处理方式，她管顾不得。可她最没有想得到的是，这件事情……顾易嚣明明亲眼看到，却能够无动于衷地在一旁拍摄，完全不把当时的事情当成一回事。这样的他，算不算是冷血的呢？难道，他就能够逃避良心的谴责，笑看人xing被抿灭吗？
在她的世界里，所有的事情，都应该有它的法则。每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该遵循着法律法规方可存活下去。可是，人xing若是如此黑暗，那么这个世界的黑白，不是全部都颠倒了吗？
“小绵羊……”顾易嚣早便猜测到，籽绵看到视频内容后，必定会出现这般反应，却料想不到，她竟会害怕他至此。他的眸色一深，那双狭长的眸子里，透射出一丝丝黯然的色彩。眼见女子的身子，越发地移离他，他的浓眉淡淡上扬，薄唇沁出来的声音，清淡而凉薄：“回来！”
眼见他腾出来的掌心递伸到她面前，籽绵掌心捂到了那“噗通噗通”作响的胸膛位置。她轻咽了一下喉咙，试图摇头，却骤然看到男人眉眼里沁出那抹阴郁暗光，心里便是莫名一惊。
这样的顾易嚣，她从来都没有见过。
眼角眉梢，明明都染着绚丽耀眼的风采，浑身散发出来的冷意，却仿佛随时都能够把她冻结——
明明是那么的风华绝代，浑身上下却隐约透露出一股来自地狱般的残冷气势，好像她若敢再退离丝毫的位置，他便会亲自出手把她扣压回去，从此折断她的翅膀，让她再无法飞翔！
籽绵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没有原则的人，否则又岂会在顾易嚣那一记狠戾的眸光凝视下，身子不由自主地往着他那端微移了过去呢？
即便心里有着不甘，可终究是她自个儿欺身上前了。这是她的决择——
当身子被顾易嚣长臂环抱入他的胸膛之时，她聆听到一阵焦躁的心跳声音从耳畔响起。
她知道，顾易嚣的心跳平稳如常，可她自个儿的心跳频率，极度的狂躁不安。
“小绵羊。”男人的掌心，顺着她的发丝轻抚而过，如同安慰一个受伤的小孩子一般，轻柔而温雅：“这个世界，总有许多事情不能如你所愿。你如今还不曾在社会中闯荡，不知道这个社会上的规则。这些视频，我本可以不给你看，但我说过，要让你慢慢走进我的世界。这就是我世界的一部分，你必须接受！”
他说，她必须接受。
想来他的言外之意，其实就是她无法拒绝！否则，她怎么与他继续走下那一段漫漫的人生旅程？
心，慢慢下坠，渐渐地，她开始无法适应那种抑压，最终，她眼皮轻垂了下去，阖了眸。
不看、不想、不听……不知道，是否能够暂时遗忘得了这些事情带来的冲击。
——————————————
看着女子陷于沉睡中，那秀气的双眉却依旧绞结在一起，仿佛因为方才的事情影响，无法安睡，男人不免蹙额，一双利眸，沁出丝丝寒凉的暗光。他伸手帮她拉上了锦被，修-长的指尖顺着她眼角眉梢轻抚而过，试图舒展她的眉眼。
籽绵摇晃了一下头颅，眉头越发深锁。
顾易嚣眸色一暗，如玉长身缓慢倾下，薄唇沿着她的额头轻轻吻下去，指尖沿着她的发丝顺滑而下，摸了摸她俏丽的粉颊，柔声开口：“小绵羊，醒来后，要开心一点。”
女子似乎在睡梦中也听闻了他的言辞，身子瑟缩了一下。
顾易嚣高大的身子站了起来，掌心沿着口袋横斜插了进去，目光顺着女子的脸面淡淡一瞥，其后转身，走去拉开房门退了出去。
待房门“咔嚓”一声闭合后，床榻上的女子，长睫毛倏地轻轻颤抖了一下，那水灵灵的漂亮眼睛，便缓慢地张开了。
天花板的光影璀璨，那明亮耀眼的光晕把整个空间都照耀得极尽亮堂。只是……她的内心深处，却仿佛被一层阴郁的暗影笼罩住，再难像以往那样去看待所有的事与物。
顾易嚣希望她开心，她不想逆他的意。毕竟，她深知他待她是真的好。只是，每个人选择生活的方式都不一样，那个男人既然已经选择了那样过活，她是否就该真的逼迫自己去接受？
纤臂从被单里探伸出来，她指尖压向了一阵阵突兀地疼痛着的太阳xue，唇边浮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顾易嚣，如若你我都非彼此不可，我们谁应该让出这一步？
——————————————
外厅，光影浮动，酒香四散。
男人双手剪在后背，看着那道坐在酒柜前沿吧台旁边的欣长身影，一双眸子，缓慢眯起。
“kc，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看到顾易嚣迈步而近，一身雪衣的男人轻轻举起手中酒杯，银色的眸子里，流泻出丝丝莹亮的光芒。他轻啖了一口酒，晃了一下跷起的双-腿，声音轻淡无味：“她睡了？”
“你不是跟踪我而来吧？”顾易嚣走到他旁侧坐下，伸手拿起了一只高脚杯，为自己倒了半杯红酒。骨节分明的长指端起酒杯，在光影折射下，那鲜艳的酒液与玻璃杯的银光交错，打落在他手背，更显他的手指修-长如玉，宛若青葱洁白透亮，分外不真切！
“你想多了。”陆优挺直脊背，把杯子往前一移，与他交碰一下：“我来罗马有要事处理，恰巧与你同行。”
他咽了一口酒，目光似水，淡淡落在顾易嚣邪俊的脸颊上，悠然自得地补充：“你与林觅、上官游见过面了？”
“嗯！”顾易嚣轻淡地应了一声，无法知会其情绪如何。
陆优手肘沿着吧台一搭，指缝间夹着的酒杯平平稳稳地安放在台面上。他眸色微凝，声音轻淡凉薄：“kc，如果你不想让上官不影响你的旅行，不如让少裔帮你！”
“不必！”顾易嚣摇了一下头，指尖握紧了酒杯：“上官游今天已经跟那个小家伙见过面了。我也开始着手准备，让她了解我的世界！”
“你确定？”陆优的浓眉一皱，浑暗的眸子里，散射出一抹忧虑的光芒。
“陆优，我就算瞒得了一时，也是瞒不了一辈子。”顾易嚣苦涩一笑，眉眼里，明暗交错：“再说，你认为上官游，会那么轻易就放弃破坏我们关系的机会吗？与其让他得逞，不如我自己来说明一切。”
陆优眉眼淡扬，一双长眸幽幽看他：“那你和身份……”
“她还不知道。”
“在这件事情上，你跟她都有秘密吧？”
听闻陆优的问话，顾易嚣瞳仁一缩，侧眉看他：“你倒清楚得很！”
陆优但笑不语，一双手平放在吧台上，声音带了几分惆怅味道：“我倒想乐得清闲，可惜时不就我！”
“陆优。”顾易嚣拿起酒瓶为彼此的杯子里加注酒液，一双瞳仁如玉清润：“我本想杀了他。”
“喔？”听着他这突兀的话语，陆优眉峰一动，利眸里，丝丝光影浮动。
“不要告诉我，在停车场发生的事情，你不知道。”顾易嚣撇了撇嘴，有那么一瞬，眼底沁出寒气逼人的冷光。
陆优指尖沿着颚骨位置轻抚而过，银眸一眯，淡淡应答：“林觅终究是你的软肋。”
顾易嚣横眼看他。
“现在艾籽绵也是。”陆优无畏他那双冰眸，淡声补充：“kc，你对上官游，不该留有余地。”
“我历来不在乎做事是否太过狠辣，不过他……”顾易嚣眉头一皱，狠狠地咽了一口酒：“如非必要，我倒真不想亲手弄死他！”
“kc，想弄死他，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做到的。更何况——”陆优顿了一下，方才接续道：“他若死了，你便永远都得不到温暖的原谅了！”
听到他提及温暖，顾易嚣的浓眉一紧，沉鹜的眼底，丝丝寒光乍现。
陆优优雅地端起酒杯，把杯里的酒液悉数咽下，掌心沿着他的肩膀轻轻拍了一下，轻声语道：“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跟进，你该心里有数。我不打扰你了，有事联系！”
顾易嚣淡薄地点头，冷静地目送他离开。能光羊色。
脑海里，却全是陆优方才说的那句话。
他是否真的在乎，温暖的责怪？
——————————————
许是脑子里思虑的事儿太多，籽绵的双眸虽然一直都处于闭合状态，却无法入眠。
身畔的床微微榻下去之时，她的身子蓦地一僵。
男人的气息瞬时便充斥在周遭，他长臂环过了她的细腰，把她往着他宽厚的胸膛带了过去。在那个刹那，她的心脏一紧，心跳频率急速飚升。
“你还没睡着，对吧？”温雅的言语从后背传来，男人扶在她腰身上的长指，微微收紧。
这个时候，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她，籽绵咬住了下唇，没有应答。
顾易嚣指尖轻撩着她后脑勺的发丝，薄唇沿着她的头顶轻轻亲吻了一下：“小绵羊，我知道，一时间让你来面对我的世界，有点困难。不过……”
他顿了一下，掌心蓦地压到了女子的肩膀，把她的身子扳了过去面向他。他的指尖，顺着她的眉心轻轻抚过，声音低柔轻淡：“这就是我的世界，我的全部，我不想对你有所隐瞒。如果你不想走进来，我不会勉强你——”
“你都已经带我去领略了那种感觉，还让我怎么若无其事地离开？”籽绵猛地张了眼，一双清灵的眼睛，幽幽地盯着男人，声音透露出一丝自嘲味道：“顾易嚣，我是人不是神，我是有感情的动物。你明知道，我现在很喜欢很喜欢你，你却偏偏挑在这个时候把你的世界摊在我面前，你让我怎么做选择？”
她眼底流淌出来那抹委屈光芒，仿佛彰显了她此刻有多矛盾与无助。明明是那么单纯的一个女孩子，被他带入了如此复杂的世界，她会有多失望，心情之糟糕程度，顾易嚣其实是可以想像得出来的。于是，他指尖轻轻捧起她的小脸，一遍又一遍地亲着她的小嘴，低声道：“小绵羊，我知道你一时之间很难承受这些，不过……你就当做是做了一场恶梦，明天起床后，把今天晚上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了，好不好？”
“不好！”籽绵摇头，眼里透露出倔强的光芒：“顾易嚣，你以后，可以不要再做那种事情了吗？”
“你知道，我拍那段视频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听着男人的询问，籽绵眉头一拧。
顾易嚣指尖沿着她的下颚轻挑了起来，低声道：“风接天对你的纠缠，难道没有令你厌烦吗？他试图着往上爬而背叛了你，是不可能原谅的不是？小绵羊，如果想要永久摆脱他，就必须要掌控一些不利于他的证据，如此一来，我们才有底气与他叫嚣！”
“我不想用这种方式来处理我跟他之间的关系！”籽绵掌心猛地往着顾易嚣的胸膛一推，眼里被一层迷茫的亮光笼罩着：“顾易嚣，你有没有想过，因为他们这次的隐瞒，出事的那位伤者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不过就是拿钱来解决问题罢了！”
“不！”籽绵急速摇头，咬牙道：“那不是钱财的问题……是人的尊严！”
顾易嚣沉默不语。
籽绵苦笑，眸子直勾勾看着男人，道：“因为江知音高高在上，她做了错事，有人帮她担着背着。这一次，如果伤者的情况不严重，救援了过来，也就罢了。可是这种行事方式，真的好吗？如果他们每次遇到事情，都恃强凌弱，那这个世界，就没有了公平可言。顾易嚣，如果今天遇上这件事情的人是我或者你，你又会有怎样的感想？”
“你不也在这个社会的最底层生活过吗？这个世界，原本便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男人的话语，如一根针刺，狠狠戳入了籽绵的心口，令她感觉到呼吸一滞，整个身心，都变得难受起来。
的确，来到巴黎城以后，她的生活一直都处于水深火热当中。她为了挣取自己的学习、生活费用，一直都在努力游走在生活的最底层。餐馆的侍者、跑腿的小妹、后勤的杂工……很多职业，她都接触过。同时，也明白了在那样的环境里，经常会受到他的压迫与为难。可是，她一直都保持着乐观向上的心态，不把别人的刻意刁难当成一回事。说实在的，那些，其实也算是一种不公平表现——。
想到这里，她眸子轻轻地阖了一下，声音也不自觉低微了去：“你说得倒没错——”
“小绵羊。”顾易嚣掌心压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摇晃了一下，低声道：“生活上，总是有许多不如意，姑且不论这是不是你自己的事情，便是你自己的事，遇上了、过去了，也便成了过眼云烟，不是吗？你若总把这件事情挂念在心上，就会一直不快乐。不是吗？”
听着男人的循循善诱，籽绵的眉尖轻轻抬起，视线落在他脸颊上看了好一会儿，才道：“顾易嚣，为什么，你总有办法说服我？”
想深一层，其实顾易嚣说得没错。每个人，都有自己活着的生活方式，就诚如风接天选择了功名利禄，而她选择了平淡过活。每个人世界里的价值观都不一样，她何必去逼迫着别人也要像她一样生活呢？
“小家伙，你想通了？”顾易嚣摸了摸她的发丝，低声询问。
“嗯。”籽绵点了点头，把小脸往着他的怀里靠去：“顾易嚣，或者，我不懂你的世界，就如风接天不懂我的世界一样。我们选择了自己活着的方式，可那要是活得自如，不就足够了吗？”
虽然不喜她提及风接天，但顾易嚣想着既然女子已经想明白了，心里便放松了不少。他掌心沿着女子的后肩轻轻摩挲了几下，道：“不要拿风接天来跟你相提并论，他不配。”
听着他霸道的言辞，籽绵翻了记白眼，抬起下颚看他：“顾易嚣，我们来做一个约定好不好？”
“嗯？”顾易嚣浓眉轻垂，一双深暗的眼睛光芒四散，悉数落在她脸上。
“你有你的生活方式，我也有。我们不需要向彼此交待，我们选择过的那种生活是什么。”籽绵指尖揪住了男人睡袍的衣襟，道：“我相信，我们既然能够在一起，便一定会有一个支点撑起我们的关系。我们都不要跨越那道鸿沟，你可以随意去处理你世界里的事情，不过，你也要让我有我自己的清净世界，好不好？”
“小家伙，你想当神仙吗？”顾易嚣淡笑，指尖沿着她的鼻尖处轻轻点了一下。
籽绵拍开他的手，嗔道：“顾易嚣，你答应我，好不好？”
“当然好！”顾易嚣淡淡一笑，长臂沿着她的后背用力一环，把她拉近自己的胸膛位置紧紧圈着，道：“只要是你想要的，无论上天入地，我都会帮你找到。只要是你不想要的，我就不会让你靠近。”
“上天入地，你才把自己当神仙吧？”籽绵小嘴一撅，掌心沿着男人的胸口戳了过去。
“我可不想当神仙。”顾易嚣大掌快速伸出去握住了她的柔荑，用力包裹在掌心。他的眸子轻凝，眼底一片耀眼亮光浮动：“不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吗？我啊……”
他的俊脸，沿着女子的俏丽的小脸靠近，一双深邃漂亮眼睛里散射出来的亮光，直勾勾落在女子美丽的水眸里，笑意清淡，接续了后话，道：“只想跟你一起过得快乐自在——”
“你别不正经……”接触到眼底沁出那抹带着情-色味道的暧昧暗光，籽绵的粉颊一红，急忙想把自己的小手抽出来。
“没有不正经。”顾易嚣嘴角微弯，被单下的长脚，已经不安分地沿着女子的双腿跨了过去，一双手臂圈紧她，掌心顺着她的脊背移伸而下，声音低哑而暗沉，轻唤道：“小绵羊——”
这种不寻常的叫唤代表什么，籽绵自然了解。她两眼一瞪，蜷缩着肩膀便要去避离男人贴近她的俊脸，对方却不给她机会逃避，大掌顺着她的后脑勺用力一按，深深地吻住了她的红唇。
这举措，宣告着他们首次的意见分歧，裂缝正式愈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