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第49章 装一波逼
  前面都做的很顺利,马少谦在很久之前就开始训练他写这些公文,大越律周颐更是倒背如流,几个有定例的小案例也没难住他。而算术这一题,可能是大越朝的官员对这些数字之类的都不擅长,李伯雍直接选取了九章算术里鸡兔同笼的题,连数目都没变。刷刷几下答完了,就到了他最为头疼的作诗题。
  广安县又名竹乡,顾名思义自然是竹子很多,这次李伯雍便直接以竹为主题,让赋诗一首。
  竹子?周颐脑海里关于竹子的名诗倒是不少,不过他可没打算搞拿来主义,他认为当名声与实力不相匹配时,就代表麻烦的到来,周颐最怕麻烦,所以最后即便抠破了头皮,还是自己勉勉强强做出了一首四句诗。
  这一场只考到中午便放辕了,周颐早早的做完了题,等着钟声一响,便交了卷,溜溜达达的出了考场。
  王艳和周老二总认为他考试辛苦了,等发榜的这几天便不停的给他补,吃的他脸都圆了一圈。
  放榜还是在考试后的第三天,等揭榜的这几天,周老二可以说是坐立不安,时不时拜拜菩萨,一面安抚周颐不要紧张,一面自己却在家里焦躁的走来走去。
  “爹,你放心吧,我第一场是第一名,县试应该不成问题的。”周颐无奈,劝了劝周老二。
  “我知道,我知道,我没着急……”周老二一边说还一边在屋里转圈。
  算了,等发榜就好了。
  第三天,县试发榜,这次周老二吸取教训,直接让王元跟着去了,周颐照例被王元架在肩膀上,王元本就生的高大异常,周颐被他这么架着,直接一览众山小,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毕竟刷下去了一千多人,看榜的人自然没有那么多了,但人们的情绪却更疯狂,所有人都拼命向前挤,到处都是叫喊声。
  但王元那体格,跟座山似的,即便再多人挤,他还是可以做到不动如钟。周颐的安全感暴增。
  “挤什么,退后点儿,贴榜了,贴榜了……”锣鼓敲响,衙役们喝退了拼命朝前挤的看榜人,等留出空地后,这才将榜单贴上。
  周颐这次看的比上次还清楚,他的名字工工整整的列在第一个。
  案首!周颐咧了咧嘴,万里长征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案首,周颐是案首!”有人惊呼,这时候周颐的名字再也不是像考第一场时默默无名了,在第一场拿到了榜首之后,周颐的情况就在考生间引起了广泛的讨论,特别是他还是以十岁稚龄拿到榜首的,更具有话题性,现在竟然直接又拿了案首,这下使得周颐更加引人注目了。
  “广安县还从来没有这么小的考生得到过案首的。”有人感叹。
  王元不识字,听别人议论周颐拿了案首,忙欣喜的问:“六郎,你拿了案首?太好了,太好了……”只是他粗犷的声音实在太具有穿透性,惹得众人分分看向他俩。
  “你就是周颐?”有站在他们旁边的人问。
  周颐摸摸鼻子,在王元肩膀上略一拱手:“侥幸,侥幸。”说完忙对王元说道:“姐夫,我们快走。”
  “哦。”王元不懂周颐为什么叫他快走,不过他还是照办,仗着自己体格魁梧,三两下就挤出了人群。
  由于上一场看榜的时候被人踩了腿,周老二回去痛了好几天,所以这一场周颐就不让他去了,直接让他等在外面。
  见周颐和王元回来,周老二忙迎上来,焦急的问:“咋样,咋样,过了吗?”
  不等周颐说话,王元就咧开大嘴笑着说道:“过了,过了,还是榜首呢!六郎考了第一名,可厉害了!!”
  “当真!!!”周老二欣喜的差点跳起来,当即搓着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周颐见已经有不少人在向他这边看,人怕出名猪怕壮,忙说道:“爹,我们快回去吧,娘肯定在家里等着急了。”
  “对,对,我们回家,你娘知道了肯定会高兴坏了。”
  周颐无意出风头,看完了榜就回了家,这也让特意赶来想看看他是何方神圣的赵宇文跑了个空。
  第一场被人挤到第二名,赵宇文就发誓一定在第四场好好发挥,为此他还特意做了一首自认为得意的诗,指望着县令看在他的诗才上给他案首。
  可是他竟然又成了第二名,被周颐死死压在下面。
  “算了,三日后的学子宴上,就会知道咱们这位案首是如何了得了。”赵宇文到底是少年心性,之前所有人都说他会拿到案首,可临了临了,煮熟的鸭子飞了,再怎么被家里教养着谦逊低调,还是觉得丢了面子,咽不下这口气,想到三日后的学子宴,赵宇文就打定主意一定要挫挫周颐的锐气 ,让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儿知道拿下案首只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而已,广安县这么多大才,怎会不如他一个小奶娃。
  周颐自然不知道有人正在筹谋着给他好看,他正馅在无尽的烦劳之中,一会到下湾村,周老二就将他中了案首的事情宣扬了出去。
  还噼里啪啦放了好一通鞭炮,狠狠出了第一场不能好好炫耀的郁闷。
  二叔公和三叔公联袂而来,这俩老头儿已经快到七十岁了,背都老的坨了下去,三叔公几年前生了一场大病,不过病好后精神头却越来越好,看他们俩这劲头,只怕再活十年都不成问题。
  到时候可要成人瑞了。
  “哈哈哈,我就知道六郎定会有出息,看看,小小年纪就拿了案首,数遍这十里八乡,谁有我周家儿孙有出息!”二叔公笑得一脸褶子层层叠叠,拄着拐杖一脸骄傲。
  三叔公也是一副弥勒佛模样。
  这俩老头只是开始,没过多久,周家其他房的公啊,叔啊的就纷纷上门了,县试案首可是特例不用参加府试,也就是说一个童生已经妥妥的到手了。大郎和周老四虽说也已经过了童生,但他们都是考了许多次,并且以吊车尾的成绩险过的,二者之间的差距有眼睛的自然看的出来。
  周家其他几房的来了之后,村子里就陆陆续续的有人上门了,见大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周老二索性大手一挥,办流水宴。
  一个到手的童生办一场宴席还是不算过分的。
  这大方的举动引起了村里人的欢呼,恭贺声更加响亮,周颐跟在周老二身后,人家喝酒他喝茶,伯伯婶婶一通喊,脸都笑僵了。
  村子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派了代表,周老二在决定开宴席的时候,就请了周老爷子和几个兄弟,但周家上房却没来一个人,周颐是无所谓的,但周老二被周家上房这样打脸,却狠狠被气了一番。
  周颐安慰周老二:“算了,爹,我们已经分家,只要对爷爷大奶奶尽到了赡养责任,谁也说不出来什么,我们请他,他不来,旁人说的也只会是他们。”
  这话可没说错,周老二当时是当着村里众多人的面让王元去请周老爷子和几个兄弟的,结果这样的大喜事,身为爷爷叔叔却泼冷水,当时就被人议论纷纷了。
  “算了,我没那个亲缘,不想这些了。”将闹心的事放下,一想到周颐拿了案首,不用参加府试就已经成了童生,周老二就高兴不已,大郎和老四当初考童生费了多大的劲啊!还是他儿子聪明。
  三日后,学子宴。
  周颐着一身崭新的青衫,和众学子被下人引着进了李伯雍的府邸,这也是广安县历届县令的住所。
  经过这么多届县令的修缮,早就将这座宅子妆扮的美轮美奂,亭台楼榭,小桥流水,花香鸟语,一样不差。两苑省多园林,这座府邸的园林也是下了力气的,一步一景,让周颐这个土包子看的大为惊叹。
  众人踏过小桥,进入了府邸的花园之中,已有等不及的花儿在颇有寒意的早春争相盛开,一阵阵芳香袭来,读书人嘛,和周颐这没啥文才的家伙可不一样,自然都有些诗情画意的情趣,一些人不知是真的由性而发,还是想显示自己的才学,当即摇头晃脑的吟起诗来。周颐看着他们边摇扇子边念诗的样子,心想,看来大越朝的学子都流行在大冷天扇扇子啊!这么冷,还不如让他在屋里抱着碳炉取暖呢!
  穿过花园的羊肠小道,就到了一大块空地上,李伯雍坐在上首,下面摆了五十来张桌案,每个桌案后面放了两个矮凳。
  周颐跟着学子们一起谢宴:“学生周颐(谁谁谁),谢过恩师。”是李伯雍点了他们过了县试,说是他们这些考生的恩师也没错。
  李伯雍有些不苟言笑,点了点头,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就让众人落座。
  等考生们落座之后,就有下人井然有序的上菜,菜是在县里有名的御香斋定做的,闻着这飘香八里的香味,抱着吃大户心态没吃午饭的周颐忍不住暗中咽了咽口水。
  由于周颐是案首,所以他坐在李伯雍的左下方,这样子恰好就被李伯雍看见了,这位县令大人眼里多了些笑意,到底是小孩儿,颇为天真可爱,当即牵起嘴角,说道:“用餐吧。”
  听李伯雍说可以开吃了,周颐马上拿起筷子,夹了一著他早就看上的一道菜放进嘴里。
  嗯~~,周颐闭了闭眼睛,这道鲈鱼可是被御香斋做出三味来了,又香又嫩,入口即化,吞下后唇齿留香。
  于是周颐便加快了夹菜的频率,他吃的快,将两块薄薄的脸皮撑起,看着像储冬的小仓鼠。
  这模样,落在宽和的人眼里,看见的便只有小孩子的童趣可爱,但落在有成见的人眼里,自然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样,怎么看怎么生厌。
  赵宇文就坐在周颐的对面,要说这学子宴,见县令是其次,反正他家也是书香门第,一个区区县令还用不着他巴结,会会周颐才是赵宇文来的主要目的。
  见周颐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想到自己就是被这么一个土兮兮的小娃娃踩在脚底,更加不忿了,他咳了咳,成功的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其实赵宇文那就差化为实质的目光一早就被周颐察觉了,看他坐在右排第一,就知道是这次县试的老二了,老二嘛,对他这个老大有些意见是正常的,谁又会承认自己比别人差呢,何况还是素有才名的赵宇文。
  不过这关他何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要是这家伙想不开要找他的麻烦那就挡回去就是了。他是怕麻烦,但麻烦找上门来了,那自然是要狠狠的还击!反正他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嘛,就算做的出格点也没什么!
  其实像这样的学子宴,一般的人都是第一次见到父母官,都有些战战兢兢,想着不能在大人面前失了仪态,鲜少有人会像周颐这般真的大吃大喝。都是小酒浅酌,耳听八方,果然赵宇文一咳,其他人都看向了他。
  赵宇文生在书香之家,又因为才名远播,被人注视早已习惯,只见他抖抖衣袍,风度翩翩的站起来,对李伯雍拱手道:“大人,今日是我广安县人杰齐聚之时,若单就吃酒,未免有些枯燥,不若以文会友,助助兴如何?”
  赵家是广安县的乡绅,家里有人在外做知府,像这样的豪门乡绅,到任的县令自然会结交一番,李伯雍和煦的看着赵宇文,饶有兴趣的问道:“哦,如何以文会友?”
  “这当场做文章自然是不可能的,正巧初春临近,不若我们赋诗为这初春增色一番?各位兄台,你们认为如何?”
  “好,好……”当即其他人纷纷应和,他们也想在这些一同过县试的学子和县令面前展示展示自己,要是做得好诗流传了出去,又为自己增添了名声,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好,那就赋诗吧。”李伯雍笑着点头答应。
  赵宇文见李伯雍答应了,便看向了周颐,“广安县素以雅竹闻名,就以竹为题吧,案首的才学自然是我等望尘莫及的,不若就以案首开始,让我等瞻仰瞻仰。”
  “好,从案首开始。”不服周颐这么小就拿下案首的自然不止赵宇文一个人,当即应和道。
  李伯雍这下看不出赵宇文是专门针对周颐就是个傻子了,之前见周颐一副小儿的憨态,觉得他天真可爱,但试卷却答的极为老练,非常对他的口味,只是看了周颐第四场的试卷,李伯雍也知道,周颐是不擅作诗的,心下对赵宇文有些不喜,如此针对一个小孩子,首先性情方面就落了下乘。但他作为一县父母官,自然不能有明显的偏好,面上不动声色,笑着问道:“周颐以为如何?”
  从刚才赵宇文鼓动大家作诗的时候,周颐就一直在吃吃吃,赵宇文特地问他,也没让周颐放下筷子,直到李伯雍问,周颐才不舍的擦擦嘴,站起来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不会做诗呢!”
  “周案首何必自谦,莫非是看不起我等,觉得我等不配甄品你的大作?”见周颐这么说,赵宇文立刻说道。
  “就是啊,大家以文会友,周案首何必这么扫兴!”
  “就是,就是……”
  周颐听着这些人的附和,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他挠了挠头,看向李伯雍:“县令大人,我真的不会作诗,但大家都这么热情,我只好献丑了,不过做的不好,还请大家见笑。”
  “不会,不会……”
  其实就算证明了周颐不会作诗又怎样呢,谁也不敢说他这个案首拿的有猫腻,那就不是针对周颐,而是针对李伯雍了,县试出了问题,首当其冲的就是他这个县令。
  但人就是这样,即便不能改变结果,但看着比自己强的人出丑却会更加快慰,见周颐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些人忙说道,恨不得周颐立刻念出一首烂诗,让他们好好宣扬一番。
  想必今科县试案首,诗文却狗屁不通,对这个趣闻感兴趣的人应该会不少,毕竟在广安县众多学霸中拿到的案首的含金量,自然不是那些穷乡僻壤的府县所能比的。
  周颐咳了咳,冲着赵宇文笑了笑,不知怎的,看见周颐这样的笑容,赵宇文心里忽然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预感成真。
  周颐对四周拱了拱手,便将双手背在身后,他刚刚还微囧的模样忽然就变了气度,四十五度望天,用小少年特有的清脆嗓音,一句一字的念到:“绿遍潇湘外,疏林玉露寒,凤毛从劲节,直上尽头竿。”
  这诗是周颐那个时空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张居正老兄十三岁在考举人之前作的,他把自己比喻为凤毛麟角,要就此直上青云。这诗将这位仁兄的自信与抱负展现的淋漓尽致,但同时也展露了他的自负和高傲。
  正因为此,才引得怕他少年得名就此漂浮的主考官顾璘,把本应为解元的张居正生生落黜了,让张居正再埋头苦读了三年,十六岁方中举。
  十六岁中举,对于旁人来说,已经是不可想象的事,但对于千古名相的张居正来说,在当时可谓给了他当头一棒,不过这些事也说不清楚,说不定要是没有顾璘的故意“打压”,说不定张居正还真的又成了一名仲永呢!
  诗一出,全场为之寂静,这诗实在太好了,好的接下来他们都不知道如何接了,是谁说的案首不会作诗啊!
  周颐念完了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瞬间又成了那个腼腆的少年,仿佛刚刚那个少年意气,志气难掩的案首只是众人的错觉。
  他摸摸鼻子,对众人笑道:“我就说我不会作诗了,只是大家盛情难却,献丑了。”
  他的话引得院子里的人都抽了抽嘴角,踏马的,你这叫不会作诗,那我们的叫什么?狗屎吗?
  赵宇文呆愣的看着周颐,这诗他自问是做不出来的,甚至深深觉得周颐简直就是他的知己啊,那诗里说的不就是他吗!
  而现场最为吃惊的还要属李伯雍,因为看过周颐的答卷,他便先入为主的认为周颐在诗才一道上是没有什么造诣的,可今天这一首诗,着实让他大为惊叹,虽用词不算老道,但灵气逼人,里面展现的大抱负也和周颐腼腆的外表相去甚远。
  莫非他在故意藏拙?李伯雍想了想,自认为知道了原因,看向周颐的眼光比先前更添兴趣了,文章用词平拙,言之有物,老道的不符合周颐的年龄,但这首诗又显示了他的意气风发,如此矛盾又统一的集合在眼前的小少年身上……,此子非池中之物啊!
  周颐见所有人都被他“作”的诗震住了,心里默念:对不起啦,张老兄,实在是这赵贼子太可恶,我就借你的大作装装逼,不是故意的。
  虽然作诗是赵宇文提出来的,不过有了周颐的神作,后面自然是虎头蛇尾,匆匆结束了。
  但周颐是谁,他可不是被动挨打的人,旁人给了他一拳,他就恨不得还两脚,周家上房那些人是因为在这个礼教大防,以孝为天的时代,他暂时不好做什么。
  可是赵宇文,抱歉,他又不是周颐的爹,惹了周颐,周颐自然要还击回去。
  于是作诗结束后,周颐就站起来,脸上挂着小孩的稚气,软糯的笑道:“刚刚听了各位兄台的大作,在下深受触动,不过我虽然对诗作不通,但对算术小道颇感兴趣,我这里有一趣味小题,深思许久后方得出答案,不知各位有没有兴趣一听?”
  这话引得其他人面面相觑,通过刚刚的接触,这些学子都明白了这位新鲜出炉的案首别看年岁不大,但那心可是芝麻馅的,明明作的诗比他们都好,偏偏要一口一个拙作,这不是把他们的脸皮重新扒下来在地上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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