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本心持道
日子总要过下去，绯龙被施加咒印后并未有什么异常举动。除了在山门口和曹谷岳、楚朝云吃吃喝喝外也就是在昆仑峰流连，或者去山脉中的山林打猎，小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绯龙因为是九皇妖王的一部分，还有做人质要挟的价值，所以暂时就这么处置，待瀚海界融合之时再论其他。
按照静元真人私底下和曹谷岳以及姜元辰的说法，只要五百年后两界融合九州界大胜，帮绯龙重塑九皇之身也无不可。那时候没有九州瀚海之争，依照绯龙的态度重塑真身也是一个助力。
紫微宫，姜元辰静静望着眼前水镜，里面绯龙正在山林狩猎。叹道：“就这样吧。”姜元辰见绯龙无事，对身边玉瑶天深深一躬：“多谢娘娘帮忙遮掩。”玉瑶天曾跟紫阳真人去瀚海界，怎么会不认识绯龙，只是心中压下疑惑不露声色罢了。但在小九州的时候曾经给姜元辰提过醒，姜元辰心中也有数。
“大兄少言寡语不会多话，吾本以为可帮绯龙遮掩，不想羽成真人归来道破跟脚。”玉瑶天摇头推辞：“你也无需谢吾，吾之所以助其遮掩，也有自己心思。一位活着的妖王化身，总比死了要强。”甚至借助绯龙还可以探究其他几位九皇化身的下落。
“反而是你，这件事中遮遮掩掩小有过错。”玉瑶天道：“掌门罚你闭关紫微宫三年，你可心服？”
姜元辰点头：“是弟子的问题，弟子认罪。”
玉瑶天道：“身正道直，为人坦荡，这是你之所以受诸多长辈喜爱的一点。如今你私心为绯龙隐瞒，几位长老亦有微词。”
姜元辰一副受教模样：“弟子小人之心，认为几位长老定不会放过绯龙。关心则乱，却忘了诸位长辈也是有德之士，自不会随便滥杀无辜。”
“对了，娘娘先天造化之气修行如何？”
“还是不成。不过得你从沧澜海王处学到的造化秘法，已有心得。”玉瑶天见姜元辰含笑不语，笑骂道：“放心，蓝晶女神那件事自有吾等操持，先让她以北海属神之身归来，届时也好由你把握分寸和湛蓝海王谈条件。”
金童子适时上前：“老爷，外面小姜道长求见。”
玉瑶天神色一动：“也罢，吾先离开，你们师兄弟慢慢聊。”说完，玉瑶天翩然离去，拿着姜元辰的手书找荀阳出门办事复活蓝晶女神。
姜元辰命童子重新换上茶，请姜天琊进来，挥退身边童子。
姜元辰让姜天琊坐下，喝口茶道：“你这次闭关，魔种镇压的情况如何？荀师怎么说？”
姜天琊郑重对姜元辰道：“以师兄所传玄法将魔种镇压，方才去掌门处告知，荀师让师弟暂时不要声张。”
是啊，这件事可不能大张旗鼓散布出去。姜元辰思索着，只见姜天琊忽然起身鞠躬：“多谢师兄帮衬。”
连忙扶起姜天琊，姜元辰笑道：“做师兄的不帮你，谁还帮你？”
又道：“你修习为兄《天莲宝箓》，如今算算修为应该已经开始挪移道丹，开始金阙丹田的修行了？”
“不错。”姜天琊想想，在姜元辰面前运转玄功：“还请师兄指点。”
姜天琊从入门后就由姜元辰提点修行，所修法门和姜元辰一般无二。在气海丹田凝聚元精之莲，紫色莲花托着三色真丹不断攀升至金阙丹田。
姜元辰伸手点在姜天琊眉心，灵识深入姜天琊体内感知他的修行情况。
如今六等道丹彻底在太虚道宗扎根，替换原本九品丹道，姜天琊修行《天莲宝箓》也有求取无暇道丹的心思。所以他的天莲宝箓也有自己修改的部分，使玄功更契合自己所修。
而这种演化，对姜元辰这位创始人也有借鉴意义。开枝散叶，对根源有启发意义。
姜天琊的天莲玄功修行，在气海丹田紫莲大成之后，紫莲跟着真丹一起攀升至金阙丹田。换句话说，姜天琊并不准备以三朵莲花日后归一，而是从一开始就专注一朵莲花的修行。将莲花做道胎，托着本命道丹进行中丹田以及上丹田的修行。
姜元辰灵识扫视，只见金阙中丹田那朵紫色光莲莲心处有一颗三色道丹莹莹放光。道莲之上元精宝光向元气灵光转化。精化气，气化神，这是他的修持道路。只是光莲三十六片莲瓣上有几片出现墨色斑点，显然是魔种深重之故。
姜元辰睁开眼：“还不错，魔种被你化入本命莲台，只需演化本命玄光，以紫莲千华道光洗涤道丹莲台即可磨灭部分魔性。”
姜元辰忽然一笑：“道魔本一念，可由道入魔。如何不能从魔中问道？为兄当今最佩服的魔道大能，不是自创玄功的天绝子，也不是号称魔道第一大派的吞天魔宗，而是天天跟为兄添堵的无生老祖。这位老祖早以参悟道魔之妙，自身玄功可道可魔，玄妙非常。昔年我那好友姚离只得其一点皮毛，便有金丹之资，元神之望。”
姜天琊在一旁听着，问道：“炼气化神的金丹境界需要合五行道气，以成五气朝元，不知师兄何以教我？”
“师门如今得到一批五行精魄，玉瑶娘娘和北方黎山女修元清联手演绎一方五行秘境，那方秘境化生五行异兽，你去挑战历练收集五行之气即可。”
那方五行秘境是羽成真人亲自演化福地，然后玉瑶天和元清在此参悟造化。一方面是为让两位归来真人阳神融入太虚道宗，另一方面也在拉拢元清，毕竟元清如今距离元神只差一步。按照两方约定，日后紫霞洞天要有她一位，目前连天莲宝箓都已传授给她。
“对了！你去五行秘境的时候先去找元清道友，让她指点你一番。道魔之法，她应该深有体会。”
元清被九皇妖王中的一位化身坑了一把，自身凝聚第二朵本命莲花演化另一个自己。本体化身一道一魔，和姜天琊的际遇类似。
接着，姜元辰跟姜天琊讲解《天莲宝箓》中的各种疑难，将自己理念细细说了番，让他离开。
走前，姜天琊欲言又止，最终问道：“师兄，师弟听说绯龙他——”
“他和你立场不同。”姜元辰面色复杂看着眼前这位已经成长的师弟：“你从小受太虚道宗教化，以你本性断不会做出有害道宗的事。日后精魔归来，所做之恶非你本人行为，而即便你自身入魔也仅仅迷失神智不会有大祸。唯一可虑的就是荀师劫难难过，气运衰败，道心有损。故而我等助你修行，以求你自身炼魔成道，证我太虚玄功大法。”
“但绯龙本心如何旁人怎看得清？毕竟他立场尴尬，即便我等助他成就九皇之身，日后站在哪一边阵营也难说。”
只要姜天琊有自身意识，就只会选择太虚道宗，而绯龙有可能选择瀚海，这就是两人之间最大的不同。
“证太虚法？”姜天琊咀嚼姜元辰的话语，似有深意。“难道师门不怕我引来内劫？”姜天琊这些年也听过风言风语，知道自身背负重大使命。
“内劫早已开始，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了吗？”姜元辰失笑：“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在这次内劫中你仅仅是一个导火索。”
“内劫，并非外界忽然蹦出一个强敌跟我们作对，而是我们太虚道宗内部出现的各种事件不和。这桩桩件件不起眼的小事就是内劫。如果稳妥处理，自然无妨。但若处置不周，就会留下一点火种。”姜元辰手中出现一点火光：“你这魔子的处置是一点种子，孙彦师叔那件师徒丑闻也是一件。小九州洞天、还有宫玉儿这件事也算两件。”姜元辰手中火种不断积累，最后突然爆发。
“当这些火种积累到一定程度，我太虚道宗内部人心不和，发生分裂，内劫就会真正爆发。”
“身正道直。玉恒大道君立下诸般劫难只为一件事，刷下天地间所有不合格的修士，让天地资源对那些足以成道的修士们倾斜。师门是培养修士的最快方法之一。一个道派宗门的理念极大的影响门中弟子。若师门讲求自私自利，罔顾人伦，那教导出来的弟子有几个是心性正直良善之辈？”
姜元辰从云床起身，带姜天琊来到山巅观望云海：“任何一个门派都有自己的道统核心理念。随着世道沧桑，如果门人连这一点理念都无法维系，那这个门派的气运也就尽了。所谓宗门三大劫，第一关看得就是这一点，来自于宗门自身的隐患。师弟，太虚道宗理念为何？”
姜天琊望着昆仑峰颠的云海，整个灵州气脉汇聚白阳山脉，才会形成这恢弘大气的无际云海。这是太虚道宗千年努力所致，据说曾经的曾经，白阳山脉的灵气连中州一个小门派的山门都不如。
忽然被姜元辰提问，不假思索道：“太虚道宗的理念唯有一点，天人合一，由此衍生遵天道，重人道的理念。天者，天法自然，天道承负，尊天地之理。人者，人心道德，人心不正，如何证天？仙道贵生，此生者，也是人道。”
纪纯熙这时候上山巅修行，看到师尊和师叔在说话，便没有上去打扰，静静听姜元辰的话语：“有道是维天者神，偷天者仙。我等仙道夺天地造化而出。本就逆反天地大道，唯有在这大逆之中寻得一线平衡，顺着自然大势夺取一点生机，才可长生问道。”
“天法自然，自然可为我等之师。天道承负，这是天地循环生息之道。”
纪纯熙暗暗点头，想想灵州，再想想原翼州。要不是翼州修士不顾后代只顾自身道途，毁灭翼州地脉，翼州也不会被本来荒凉贫瘠的灵州吞并。灵州，要不是一代代前人苦心改造，也不会有如今大气象。维护自然的同时，也是在维护我们的立身之所。纪纯熙小脸严肃，默默念叨。
“仙道贵生，只因我等参道长生，通晓生死之间大恐怖才更能明白生之可贵。天演万灵众生何其不易，撇开实力神通，我等都不过是天地间一浮蝼耳。”
“这些天道理念我太虚道宗尚可遵守，有人选择专精自然一道，有人遵循天道承负循环之理，有人选择尊重生命参悟造化。天道浩渺，彼间选择各有不同。”姜元辰自身的选择便是演绎天法，自身化无际天穹，参悟无上天道。
“但修天之前先成人道。天道修行在你等天一境界之后才会着重参悟。”姜元辰早已看到纪纯熙的到来，刻意对他和姜天琊提点。
“人与兽别，在乎道德。十年前两位真人放弃龟缩白阳山的方针，选择于小九州救人，是顺应本心之徳。昔年祖师跨界救人，亦是遵循本心之故。便是玉儿师妹为了守护炎州人族家园舍身祭献，也是为了自身道持。弈王殿舍生忘死数千年，为的不就是炎州人族的安危？那么师弟，你的道何在？只要本心不改，任那外魔如何猖狂，如何动你道心？”
姜天琊默然不语，胸中道莲转动，五片被魔染的莲瓣似乎正有消散的痕迹。
“人心只有尺度，每个人和每个人的尺度不同，但把持住为道，把持不住为魔。孙彦师叔这件事，他违逆自身数百年来所修所持道德，这就是错，因此需要悔改，因此不可原谅。”
云海舒卷，朝霞渲染，金色光辉映照云海。
姜元辰对两人说了半天忽然笑了：“师弟回去慢慢想吧。昔日师弟成丹之前所持之道，如今还可持否？”
长舒一口气，姜天琊道：“师弟之道在乎一个生字，仙道贵生，众生平等。师弟绝不会为了自身成道而夺取他人生机，走上精魔昔年所走的道路。”精魔，乃元精造化之魔头，吞噬万物众生精气成就自身魔道。姜天琊如今天莲宝箓的修持是生机勃发的路子，如果成魔就是另一个血阳魔宗，另一个祸天精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