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闻听非看了一会儿,才拿着手机打字道:“没有,请假的托词罢了。”
白思衍那边完全是秒回,问道:“现在在做什么?”
闻听非道:“奔波在追寻真相的路上。”
在市局门口不远处的路边,同样坐在车内驾驶位的白思衍放下心来,看到这句话,还忍不住微微弯了下嘴角,犹带三两分揶揄的问道:“那,找到了吗?”
闻听非叹气,单手支着额头,“没有,追寻真相的路途太远,已经快要忘记最初的目标是什么了。”
“那好,我过来陪你。”
第191章
看到白思衍说的这句话, 闻听非一时间还有些哑然。
不过,大概也是因为今天在姥爷家这边一无所获这件事, 心绪变迁之下,闻听非竟鬼使神差的应下了白思衍的提议。
“好。”她只发了这一个字过去。
白思衍的回复飞快,下一瞬,一行字已经出现在了聊天框里面。
“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到。”
闻听非拿着手机, 直接发了一个定位过去。
白思衍没再回答, 她自然也就放下了手机,只是,一只手还搭在方向盘上, 微微皱着眉, 眼神有些悠远的看向前方。
周五晚上的六点来钟, 正好是晚高峰的时间, 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 大同小异的灯光时近时远。
闻听非在车内的一隅夜色中, 思维渐渐放空。
突然之间, 驾驶位的车窗被人用指节轻轻的敲了两下。
闻听非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就看到, 远处路灯幽微的光线下, 白思衍正笑意温柔的弯下腰来, 透过车窗看着她, 眼睛里波光盈盈,仿佛蕴含着天上的星辰。
闻听非放下车窗。
没有了车窗的阻隔,两个人的目光直接近距离对上, 闻听非这时候还在想,白思衍的眼神,是从什么时候起,不会给她一种强烈的深渊感觉?
收束心神,她还忍不住透过车窗往外面打量了两眼,并没有看到白思衍的车,再加上他刚刚出现的突然,虽然此前白思衍一直都表现得很像是普通人类,但是,对于他刚刚究竟是这么过来的这件事,闻听非的心里差不多就有数了。
白思衍从善如流的绕过车头,走到了副驾驶车门外。
闻听非按开车门锁,等他坐上来之后,又把车窗重新升了上去。
“接下来要去哪里?”白思衍转过头来,微笑着看着她说道。
“我爷爷家。”闻听非说得坦然。
白思衍楞了一下,突发奇想道:“有线索?还是说,你不会是把家里长辈都走了一遍吧?”
“两者皆是吧!”闻听非随口说道,旋即重新将车辆驶入路中央,很快便汇聚在密集的车流之中。
这会儿人多车多,闻听非自然也开不快,就这么缓速慢行、还时停时顿的样子,倒是格外适合两人闲聊。
闻听非从来不喜欢在车里放电台听歌,除了两人交谈的声音,便只有发动机的些微动静,车厢之内,倒是有种说不出的静谧。
闻听非转头看了白思衍一眼,一时间,反而忍不住有些想要笑自己了。
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一时冲动之下,还真就告诉他自己的位置,然后直接把人给等过来了……
白思衍斟酌着词句,“你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闻听非点点头,平静中带着些微妙的回答道:“事实上,直到昨天,我才真正清楚的意识到,我和身边其他的普通人,其实是有很多不同的。”
单就天生卓越的身体素质而言,完全可以说是从小到大的状况,闻听非习惯这种情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人的记忆太过奇妙,时间久了,自己往往会潜意识里不自觉的淡化这些不同。
“所以有些不习惯?”白思衍了然的应声道。
闻听非没再看他,却是一字一顿的强调道:“是非常的、不习惯。”
白思衍神色微动,却依然只是笑容温和的看着她。
闻听非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心中其实也有些纳闷和不解。
虽然昨天的自己很不正常,但是,闻听非的记忆又没出问题,自然清楚的记得,她昨天懒散的靠在白思衍身上的时候,对方的背脊僵硬,身上的肌肉明显也不自觉的绷紧了——这可不是放松舒展的状态。
很显然,就算白思衍面上不动声色,但是,面对昨天不正常状态的闻听非时,他其实也是格外局促的。
不过,突然想到了这一点,闻听非倒是意外的平静下来了。
——两个人都别扭,当然要比自己一个人别扭要舒服很多,再心大一点的,完全就可以把当时的尴尬别扭当成不存在了→_→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闻听非没问白思衍过来是怎么想的,毕竟,真要计较起来,其实她连自己为什么会让他过来都不知道。
可能真的是心烦意乱之下,却又不能和任何人倾诉,唯独他是半个知情人,有他在一旁陪着,哪怕是把他当成一个树洞,心情也会放松不少吧!
在漫长的堵车中,车辆总算平稳的穿过了山海市的主干道,到了临近郊区方向的一个小区后,车流立刻明显的减少起来。
然而,或许是刚刚的气氛还好,亦或是是近乡情怯,眼看着就要到爷爷的住处了,闻听非反而一直保持着刚刚慢慢悠悠的车速,在夜色中,缓缓的朝着目的地驶去。
到了爷爷家的楼下之后,闻听非找了个车位,一边慢慢的把车子放进去,一边还突然有些发愁。
——这会儿正是饭点,她过来之前,倒是给爷爷打过电话,说要过来蹭饭了。但是,她可没说,还要多带一张嘴过来。
闻听非从驾驶位出来,眼神无辜的看了白思衍一眼。
白思衍紧随其后的下了车,虽然唇边的笑容依旧,但是,这会儿的闻听非心思太过复杂难猜,饶是白思衍也有些看不透,自然就免不了的被闻听非盯得有些茫然。
“去楼下便利店随便拎点水果吧!”闻听非嘴上是这么说的,不过,真到了便利店之后,她却又开始走神。
白思衍见状,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在闻听非站在那里思考人生的过程中,他直接就顺着闻听非刚刚目光的方向,选好了几袋水果,称重、付款,然后提着塑料袋站在她旁边了。
“回神了。”白思衍看着她笑道。
闻听非看了白思衍现在提着水果显得格外居家又亲切的造型一眼,心中那种有些古怪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了。
只不过,关于自己身份的猜测还是占据了她太多的心神,闻听非自然也就没往细想,微微拧着眉,就这么带着提着水果的白思衍朝着爷爷的住处去了。
知道唯一的孙女等会儿要过来吃晚饭,老人家自然是一早就估摸着时间,让保姆准备好晚餐。
不过,等到门铃声响起,闻爷爷甚至不假人手,兴冲冲的亲自过来开门之后,迎面看到的,除了自己的宝贝孙女之外,居然还又多出了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闻爷爷站在门口,顿时就睁大了眼睛。
“爷爷。”闻听非习以为常的走进来,亲昵的扶住了爷爷的手臂。
闻爷爷一边笑呵呵的应声说好,还和其他所有看见晚辈时忍不住操心的长辈一样,下意识的就拉着闻听非,问来时的路上冷不冷、最近工作累不累,只不过,闻爷爷在念叨这些的时候,眼神却是一个劲的往跟在闻听非后面的白思衍身上瞄。
白思衍感官何等敏锐,自然是一早便注意到了老人家那暗搓搓不停打量的目光,只不过,他一向泰然自若,唇边温和的笑容连弧度都不曾变化半分。
也多亏了闻爷爷是个按捺得住的性子,虽然瞄着白思衍的眼神就没停下来过,但是,见闻听非没多说什么,闻爷爷的嘴上,便愣是一个字都没跟着问出来。
就连吃饭的时候,闻听非提到了家里收藏的青铜器,闻爷爷都依旧维持住了表情,不曾流出丝毫异样来。
虽然不清楚闻听非为什么突然想起了家里的青铜器收藏,但是,等到饭后,闻爷爷还是亲自去取东西了。
因为白思衍还在,闻听非作为家里的另一位主人,权当是要陪着客人,自然不好跟着走开,也就继续留在了客厅里。
“你的爷爷是一位普通人。”白思衍抓空,轻声和闻听非说道。
闻听非轻轻的叹了口气,瞅了他一眼,“我猜到了。”
“那你有没有仔细观察过你爷爷?”白思衍看着她低落又无奈的小表情,就连叹气的模样都带着几份说不出的可爱。
闻听非微微一怔,脑子里似乎飞快的闪过了什么一个念头,但是,却并不曾清晰的捕捉到那稍纵即逝的灵感。
白思衍单手托腮,笑着眨了眨眼睛,问她道:“如果站在你面前的是一只成了精的妖怪,你现在是不是还是分辨不出对方的本体?”
闻听非不由得扁了扁嘴,“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和应龙所谓的,分辨出对方的原形,难道是一看到成精之后的妖怪,就能在他们的人形之外,还看到一个本体的影子吗?”
“差不多吧!”白思衍还在冲着她笑道。
“那我看不到。”闻听非轻声回答道。
白思衍柔声安抚道:“别急,慢慢的就能分辨出来了,比起我们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的力量现在增长的很快。”
闻听非对于自己所谓的力量,感触还没有白思衍这个旁观者深,也就没有细究这个问题,而是转而问道:“你刚刚说,我爷爷怎么了?”
知道她现在的确还分辨不出来,白思衍也就没继续卖关子,直接回答道:“气运加身,和我最初看到你时的样子有些像,但是远不及你身上的气运。”
顿了顿,白思衍继续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父亲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样子。”
闻听非仔细回想了一下,她从小到大的运气的确一直很好,有时候甚至会好到有些夸张的地步。
有了她做对比,她的父亲、爷爷反而不明显起来,但是,细想起来的话,闻家的族人不丰,就闻听非知道的,她爷爷那个年代就没有任何兄弟姐妹,她父亲也是独生子,到了她这里,因为时代的缘故,独生女也就显得更正常起来,但是,家里的确顺风顺水,闻父在生意场上,仿佛连个大点的波澜曲折都没怎么碰到过,就算遇上了,也是还没来得及火急火燎,便又有了意想不到的出路,甚至还因祸得福,意外的捡过几次漏……
“所以,我爷爷这边,是祖上有锦鲤成精吗= =”闻听非扯了扯嘴角,随口说着她自己都不信的玩笑话。
正说话间,闻爷爷已经抱着一个珍贵的盒子走过来了。
“就这个,非非你想要看的青铜器了。”闻爷爷嘴上随口说着,手上的动作却很是轻柔。
青铜器虽然价值连城,然而,按照文物法的规定,它也是真的完全不能交易,进行买卖甚至是重罪。再加上闻家家财丰厚,偏偏又没有人是专门搞古董研究的,所以,青铜器虽然作为重要的收藏品一直被闻爷爷完好的保存着,但是,还真不像是钟家那样重视和精心。
用闻爷爷自己的话来说,反正也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根据市面上的新闻来看,应该是价值连城,但是,这东西又不能变现,哪天真有个什么急事,估计也指不上它,那就给后人好好攒着呗!
闻爷爷将青铜器从盒子里轻轻的取了出来,闻听非的目光顿时一凝。
这个青铜器的造型,应该是个异兽,奈何画风怪诞、诡异,肢体又扭曲到有些夸张的地步,就和姥爷说的那些镇墓兽一样,难以辨别。当然了,和镇墓兽还是有一点不同的,镇墓兽为了镇守,多为蹲坐之姿,哪怕张牙舞爪,底盘还是稳的。而闻家这个青铜器的异兽,直接就是半趴半躺着的姿势,眼部如铜铃,闻听非实在是分辨不出那究竟是闭上眼睛后扭曲的眉毛轮廓,还是就是这种无神的大眼……
下午的时候,她才在姥爷那边看过青铜器收藏,两相对比之下,差别自然一下子就显露了出来——姥爷那边的收藏,基本就和博物馆里的差不多,充满了时光流转下岁月锈蚀的斑驳。爷爷这边的这个“青铜器”,虽然因为祖上保管不够精心的原因,也带着些绿色的铜锈,但是,稀疏的铜锈下面,偶尔露出的小片金属,却是明光锃亮,在灯光下清晰的泛着金属光泽。
——说白了,闻家祖传的青铜器,更像是年代很近、然后有少部分生了锈的模样。真要摆出去,没准还会被人一眼判断成现代假货仿品的那种……
最重要的是,她从这个青铜器上面,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力量。
和市局那个二十五块钱包邮的黄铜摆件、黄铜镜有些像,但是,却让她更觉亲切。
闻听非扭头看向白思衍。
白思衍也正盯着这个青铜器,微微拧着眉,眼神简直复杂得一言难尽。
“这是什么异兽?”闻听非轻声问道,毕竟,白泽天生通晓万物。
“我不知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白思衍自己都是懵的,如果这就是闻听非先祖中那个大妖怪的形态,也难怪他居然看不出闻听非的本体来。
闻听非霍然间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我保证,你就算翻遍山海经,上古异兽里也没有长成这个样子的。”白思衍实话实说。
“白泽不是通晓万物吗……”闻听非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