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端木皇后不理她,只喝斥何嬷嬷道:“那么十四也是你推下水的?!”
  何嬷嬷哽咽道:“是……”
  夏贵妃气得血液倒流,----王美人一直依附自己,十四公主从小看着长大,虽然谈不上真的有感情,但是她们母女又没妨碍自己,怎么会杀了十四?一定,一定是端木氏那个贱*人,早早的将何嬷嬷安排在身边,等得就是今天!!
  楚王冲了上来,拔剑指向何嬷嬷道:“你再敢胡说八道,我杀了你!”
  何嬷嬷忽地大叫,“奴婢一时糊涂,信了贵妃娘娘的话,奴婢难逃一死……”她用力往前一扑,楚王的剑刺穿了她的喉咙,旋即断了气。
  “谁让你杀她了?!”夏贵妃又气又怒,这下子岂不是死无罪证?!在别人看来反倒成了杀人灭口!又忽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改口道:“不对,是这个奴婢自己找死的……”越发解释不清楚,气得脸色煞白,像是一口气喘不过来,晕了过去,慌得宫人们上来搀扶不已。
  端木皇后端起旁边凉茶,泼了过去,“醒了吗?装晕是没有用的。”
  夏贵妃被破了一脸水,不得不睁开眼,张了张嘴,“你……”想要和皇后对吵,又明白此刻吵架不明智,更怕怒中出错,只得生生的忍住了。
  楚王见状大怒,但是也不好和皇后直接干架,不由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继而扫到站在旁边的慕容沅,----都是这个女子!!是她,从她前几天进宫以后,妹妹余姚就被废黜封号,眼下母亲又陷入谋杀十四的罪名当中,都是这个妖孽给害得!越想越上火,没准就是皇后派来的卧底!!
  “贱*人!”他怨毒的狠狠骂了一句,“你不得好死!”
  话音未落,宇文极便上前抓住了他的衣襟,喝斥道:“嘴巴放干净一点儿!”
  楚王本来就在气头上,平时有事嚣张跋扈惯了的,哪里肯听?一面挣扎推攘,一面嘴里骂道:“我骂贱*人,你打我做什么?她是你什么人啊?”越骂越难听,“你养的小婊*子……,啊!!”
  宇文极重重一拳砸在他的眼眶上,冷声道:“再说,我再打。”
  “你敢打我?”楚王先是一惊,继而大怒,想也不想就抬起手中的剑,大骂道:“你给我滚开!!”利剑锋芒,在阳光下闪耀刺目,惊得人群一阵尖叫,“不好了!”
  端木皇后更是喝斥,“快拦住!别伤了宁王!”
  可是皇子打架,手上还拿着兵器,寻常宫人哪里敢拦?侍卫们又隔得远,暂时没有冲过来,宇文极不得不拔出佩剑来,嘴里喝道:“老五,快别闹了!”
  楚王吃了亏,挥剑怒道:“我凭什么听你的?!”
  宇文极黑眸如夜,衣袍翩飞,一柄剑舞得虎虎生风,----他和宠妃之子成长环境不同,早年在燕国剑术、箭术、枪术,都丝毫没有落下,加之时时刻刻防着被人刺杀,剑术远非楚王可以比拟,但却故意一瘸一拐的,嘴里道:“你别乱来,我腿上的伤还没有好。”
  楚王哪里肯听?打得更厉害了。
  端木雍容赶忙上前,将慕容沅往自己身后一拉,“当心!”心下冷笑,楚王那种草包料子,宇文极逗他玩儿都不明白,等下只怕落不着好果子吃。
  东羌皇帝一直冷冷旁观儿子们的争斗,既没有喝斥,也没有劝阻,放佛只是在围观一场剑术演习。四个成年皇子里面,成王残疾,楚王草包,只有宁王和晋王两个,还算有几分皇储的样子。晋王是张德妃从小严格要求,努力培养的,而长子宇文极,从小在燕国当质子长大,居然也没长歪,看来当年在燕国的日子过得不错。
  听说燕国皇帝的掌上明珠沁水公主,一直对他很是关照。
  ----可惜死了。
  “叮!”楚王的剑掉落在了地上,瞠目欲裂,“你居然帮一个外人!”
  “我只论对错是非,不论亲疏。”宇文极不好做的太明显,故意落败什么的,只能将自己的剑收鞘,然后施施然的在一旁站立,轻蔑道:“起来吧。”
  楚王狼狈不堪,又气又恨,居然拣了剑就朝他狠狠砍去!
  宇文极心下冷笑,嘴里却喝道:“老五你是疯了吗?”假作腿伤未愈崴了一下,来不及拔剑,只能抬手格挡,“嗤……!”,衣袖划破,手臂上染出一道猩红血迹,鲜血滴滴答答的坠落下来。
  “阿……”慕容沅险些惊呼出声,继而改口,“宁王当心!”刚要拔剑,端木雍容就先走了上去,一把抓住了楚王的手腕,用力一震,将他的剑拣了起来,然后狠狠的扔到了远处。
  楚王气得跳脚,骂骂咧咧,被赶上来的侍卫们给架到了一旁。
  宇文极握着手腕,眼若寒冰一样的静静看着他。
  端木皇后眉眼间尽是隐隐怒容,当即看向皇帝,冷声道:“老五刺伤了阿兰若,请皇上责罚!给阿兰若做主。”
  慕容沅却没心情管这些,随身都带有常用药品,赶忙摸了一瓶药,急忙道:“宁王殿下,你赶紧把这个洒上。”想要斥责他几句,不是叫他别管自己么?又没法说,只能忍住一腔复杂心思,“这是我配置的金疮药粉……”
  “我知道。”宇文极看向她,在那乌黑的眼睛里闪着璀璨光芒,----自己怎么会不清楚呢?就连她常用的几味药材,都是记得的啊。往昔历历在目,当初自己心甘情愿被她拿来练手,仍她折腾,那些再也追不回来的甜蜜旧时光。
  慕容沅动作利落,帮他把药粉洒上,又撕了一截衣袖包扎起来。
  端木雍容看着他们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就算她没有什么特别心思,还是情不自禁会关心他,又或者,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吧?看来……,得早点杀了淳于化才行了。
  ----等待太煎熬,还是早点敲定的好。
  ******
  宠冠后宫的夏贵妃终于倒了。
  谋杀十四公主,设计云郡主,以及翻出许多陈年旧案,一项又一项的罪名,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皇帝下旨废为庶人,赐死。与母亲同谋的废公主,得了同样一壶鸩酒,而仗剑行凶伤害哥哥的楚王,则被贬为安郡王,勒令在府中闭门三月思过。
  慕容沅一来东羌帝都,便过得惊心动魄,接下来的几天总算清净下来。
  “闷不闷?”端木雍容过来找她,没穿戎装,一身深蓝色的锦绣襕边长袍,束了金冠,神色悠闲的站在台阶下,褪去杀气,的确更像气度华贵的公侯王爷。拣了一个石凳坐下,“不如……,我陪你出去走走?”
  慕容沅摇头,“我哪有心思玩儿?”略微烦躁道:“来东羌帝都这么久,淳于化都一直躲在府中不出,我虽然想报仇,但也不好直接上门杀人。”抬眼看他,“况且就算我易了容,但也不是绝对保险,实在不想在帝都逗留太久。”
  端木雍容颔首道:“这倒是。”
  清晨阳光从万丈高空之中投射下来,清冷、明亮,透过树叶缝隙,像是碎金洒落在慕容沅身上,衬得明眸如山涧清泉一般清亮,闪着点点星光。即便易了容,装束也是清减寻常,但她顾盼流转之际,仍旧掩不住天生矜贵的熠熠生辉。
  端木雍容不自禁的赞了一句,“小羽,你的眼睛好像宝石一样。”
  慕容沅压下烦躁心情,莞尔一笑,“那我可值钱了。”
  “本来就值钱。”端木雍容也笑了,“你不知道,当年我还在想……”正说着,院子门口突然来了一个侍女,禀道:“端木家的六小姐上门来访,指名要见云郡主。”
  慕容沅惊讶道:“这哪位啊?”
  端木雍容略微思量了一下,“让她进来。”飞快介绍道:“端木嫡支四房的独女,家中姐妹行六,名字……,应该叫做明珠,年纪比你小一点儿。”摇了摇头,“至于性子,我就不太清楚了。”
  进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圆圆脸,眉目颇为秀丽,衣着打扮也是不俗,只是偏于素净了一些,和她的气质并不相搭。进来一直盯着慕容沅看,与丫头道:“长得也不怎么样嘛,就是眼睛大一点,黑一点儿。”
  那丫头神色尴尬,一脸紧张,低声道:“六小姐,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端木明珠不但不听,反而径直走了上来,居高临下的俯视慕容沅,口气十分不好问道:“喂,你就是那个云郡主。”
  慕容沅回道:“是我,姑娘有何指教?”
  “指教?”端木明珠围着她转圈儿,见她一脸迷茫,想了想,“哦,可能你还不知道吧。”然后自顾自说了起来,“本来去年宁王殿下就要和我订亲的,可是我的祖母突然去世了,因为守孝耽误,到了今年又赶上太后的国丧,所以才一直拖到现在。”停住脚步,“听说前几天宁王殿下为了你,跟楚王……,不,跟安郡王打了一架。”
  慕容沅总算听明白了怎么回事,原来……,是端木嫡支给宇文极预定的未婚妻,小姑娘倒也有意思,居然白辣辣的跑来找自己,意欲何为?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还是抓脸毁容让自己见不得人?不由警惕起来。
  端木明珠从手上摘下一个金戒指,丢在她的面前,“磕头吧。”
  慕容沅看不明白了,迷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装什么傻?”端木明珠跺了跺脚,着恼道:“你既然要给宁王殿下做侧妃,难道不应该给我磕头?我连东西都赏你了。”
  ☆、97前夫?前男友?现任?
  自己要做宇文极的侧妃?慕容沅转过圈儿来,所以……,这位是主母来给侍妾打赏东西的?想生气,又觉得这姑娘有点傻气,站起身来,“姑娘,你误会了。”
  端木明珠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紧张道:“你想动手不成?你会武功,也不能随便打人!”退远了好几步,越发露出她的外厉内荏,强撑恐吓道:“你若是伤了我,我娘不会放过你的!”
  这就是宇文极未来的妻子?慕容沅心下为他惋惜,这样的小姑娘,性子莽撞,又无计谋,怎么能够胜任未来的皇后呢?端木嫡支是没有合适的人了?还是选错人了?不想再这么纠缠下去,清声道:“姑娘你弄错了,我没有打算做宁王侧妃,你的戒指,麻烦你收回去。”
  “没有?”端木明珠并不会因为她一句话,就不相信,撇嘴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别是口上一套,心里又一套呢。”
  端木雍容不耐道:“她说没有,就没有。”他身量高大,气势迫人,沉声道:“小羽和宁王无关,她----,是我出云王的女人!”
  慕容沅目光一闪,有点别扭,但也不好抬杠表示反对。
  端木明珠打量着二人的神色,将信将疑,眼珠转了转,视线落在端木雍容的弯刀上面,努嘴道:“那你的弯刀,为什么不送给她?”
  “这个自然。”端木雍容重新将弯刀摘了下来,神色和煦,好似春风化雨,双手捧到她的面前,认真问道:“小羽,可以收下吗?”
  金灿灿的阳光罩在他身体上,黑色素袍,光芒勾勒出他高大魁梧的轮廓,衬得他恍若天上神兵下凡。他的手掌又宽又大,漂亮的弯刀躺在他的手里,显得小巧精致,在阳光下闪烁漂亮光芒。
  慕容沅怔住了,面对急转直下的突发状况,心下有点慌,----当着人,直接拒绝总不太好吧?婉转一点?就说……,自己还没有想好,过一段时间?正在斟酌说词,端木雍容突然抓起她的手,打开掌心,将刀轻轻的放了上去。
  “我……”
  端木雍容看着她微笑,将她的手握了起来,两双手,大手包裹着小手,一起紧紧握着那柄弯刀,对比之下,她只是他身前娇小一团。
  他的目光诚挚坚定,但又不失柔和,轻声道:“小羽,做我的女人。”
  慕容沅已经飞红了脸,不知所措。
  “哎呀,真肉麻!”端木明珠这会儿可放心了,弯刀都收了,就算两人定下,她自然不能再做宁王的侧妃!回头把今天见到事告诉宇文极,他便是有点什么想头,也该死心了吧?哼了一声,“算了,你们慢慢肉麻你们的,也不管我的事。”
  “本来就不管你的事!”端木雍容心下冷笑,若不是看在帮忙的份上,早就把这不知所谓的蠢货扔出了墙外,冷冷道:“送客!”
  “你……”端木明珠被噎得不轻,气得跺脚,“懒得理你们!”却忘了,是自己找人门来理别人的,招呼丫头,“哼,我们走!”
  慕容沅看着她带人走了,还是一动不动,保持着身体僵硬的姿势。
  “小羽?”
  “我……”慕容沅的前世今生,都没有正儿八经的谈过恋爱,谈不上经验,手里的弯刀收也不是,扔了也不行,“我觉得我还没有想好,我不知道……,总之,就是觉得这一切太快了。”
  “来,坐下听我说。”端木雍容温和一笑,拉着她在石凳上面坐下,“弯刀先放在你哪儿,送出去的刀再退回,不吉利。”然后又道:“你不用紧张,等回头解决了淳于化的事,你再考虑我的心意,到时候要是你不愿意嫁给我,就把弯刀还回来。”
  慕容沅眸光清澈似水,诧异道:“还可以这样?”
  “可以。”端木雍容说起东羌的风俗,徐徐道:“有时候刚开始郎情妾意,后来另一方变了心,或者两人过不下去,也是有的。要是女方还了刀,或者男方拿走了刀,就表示今后不再和好了。”说完,笑了笑,“所以你不用压力那么大,要娶你,总得你亲口答应才行,要是你不愿意,我也不能学山寨大王强娶啊。”
  “如果……”慕容沅不确定道:“到时候我不愿意,真的可以把弯刀还给你?”
  端木雍容应道:“当然了。”只不过,自己不会让那种情况发生的,“但是我会做的更好,不让你有机会把弯刀还给我。”笑得柔和,握了握她的手,“你先把刀收好了,不急,回头再慢慢做决定。”
  慕容沅还是觉得怪怪的,就好像赶鸭子上架一样,自己明明还没有准备好,----只有三分意愿,忽然就被他变做了十分,说不出的别扭。拿着手里的弯刀,就好像拿了一个烫手山芋一样,不知道怎么放了。
  端木雍容见她神色不安,是自己方才太急太快,把小姑娘给吓坏了吧?怕她紧张得把弦给绷断了,有意退开了些距离,找了别的话题问道:“中午想吃点什么?你说,我让厨房提前给你准备。”
  “不用。”慕容沅心情乱糟糟的一片。
  “来。”端木雍容见她一直捧着刀,不知怎么办,干脆亲手替她挂在了腰间,然后握住她的双肩,他的手掌又宽又大,像是习惯了主宰别人的命运,声音醇厚,“小姑娘别想那么多,好吗?我说了,不会勉强你的心意。”
  又承诺了一句,“至于别的,往后都交给我来办就好了。”
  “嗯。”虽然很好,但慕容沅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小羽!云郡主!”聂凤翔的声音在院墙外响起,还有曹三虎,两人嘻嘻哈哈,转眼到了院子门口,一人拎了一个鸟笼,走上前来,笑问:“喜欢哪个?”
  一只画眉,一只八哥。
  慕容沅配合的笑了笑,“都挺好的。”
  “一两银子一只呢。”聂凤翔正要耍宝,忽地瞥见她腰间的弯刀,金灿灿的,顿时停住脚步,----啧啧,大将军的动作够快的啊!看来来得不是时候,人家小两口正在浓情蜜意的,赶忙咳了咳,“哪个……,我们还有点要紧事,先走了,先走了。”让曹三虎放下鸟笼子,扯着他,一阵风似的飞快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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