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车辰希从蛋糕里划了几笔奶油,抹在傅臻的脸颊上,末了还点点她的鼻尖宠溺道:“生日快乐,小寿星。”
  两人一说一笑,头顶熏黄的灯光美好了夜色,巨大的落地窗像是将这一幕定格成一幅美好的画卷,温柔缱绻,却也如□□般,一点一点侵蚀人的心灵……
  许久,停在路边的一辆低调奢华的劳斯莱斯缓缓发动,隐匿入黑夜中,在街角消逝不见。
  ……
  短暂的晚餐时光结束,傅臻和车辰希走出了甜品店,街边的霓虹点点,连成一条线向远方蔓延。
  “你晚上住哪?要不然跟我一起回家吧,我家房子很大,住起来肯定比酒店舒服。”傅臻仰着脑袋看车辰希,热心道。
  车辰希却是沉默地看了眼停在不远处的黑色林肯车,车上的人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将车窗降下一半,恭敬地冲他点了点头。
  傅臻注意到这奇妙的互动,甚是不解,还带了点害怕,“车车,那个人是谁……他好像认识你。”
  “没事。”车辰希揉了揉她的脑袋,反而走到路边帮她招出租车,“他是来接我走的,你回家路上小心。”
  傅臻眨了眨眼,瞬间理清那辆车子是要把车车带到哪里去的,不安地扯住了他的衣袖,“为什么这么急,你可以再在苏城多呆几天的,我才刚见到你。”
  车辰希拉开计程车的后车门,“乖,我以后还会来看你的。”
  傅臻怯怯地再次看了那辆黑色车子一眼,慢吞吞地爬上了车子。
  车辰希俯下身,一手搭在车门上,深深地将傅臻望着,看到她那严峻的小表情,忍不笑了:“干嘛这么严肃的样子,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好好学习,要是真的去了国外读书,也算是给我们的镇子长脸。到时候记得告诉我,我一定飞去法国看你跟荣时。”
  傅臻抿着唇,为与童年好友的再次分离感到难过,半晌,方才用力地点了点头,“一言为定。”
  车辰希笑了笑,低低地道了声“走了”,就轻巧地关上车门,潇洒地转身,朝黑色林肯车走去……
  计程车最后在小区门口停了下来。
  傅臻付了车钱,独自走在晚风清凉的小道上,今夜的她感到格外的百感交集,万千思绪一时间齐齐涌上心头,让她突然间有好多话迫不及待想要和荣时分享。
  思及此,她不由加快了脚步,想快点回家和人视频通话。
  然而走近家门时,她的脚步顿了顿。镂空的铁门旁停着一辆陌生的车子,车灯像光束般放射出好远,散发出一圈朦胧的光晕,刺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她慢吞吞地挪着步子走近,心中像是打着小鼓般,思索着到底是什么人会在这么晚的时间出现在家门口,不过她的所有害怕和胆颤在看清车旁倚着的颀长身形后彻底消散了。
  “荣时!”傅臻兴奋地叫了一声,小跑上前,却又不知因为看到什么景象,有点打退堂鼓地往后退了退。
  荣时听到声音几乎是反应慢半拍地掀了掀眼皮,眼底平淡无痕,冷漠的不带一丝感情,指尖的烟在黑夜中闪着猩红的光,有一丝虚渺的烟雾从烟头缓缓升起,他没有错过傅臻眼底一闪而逝的惊怔和害怕,慢悠悠地直起身,将烟头掐灭,指尖轻飘飘地一松,烟蒂落入地面。
  傅臻怔然,眼前的荣时让她感到格外的陌生,仿佛不再是自己从前认识的那个人了。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荣时,你怎么了……”
  荣时的眸光轻微波动了一下,薄唇抿成一道冷硬的弧线。
  许久,他死寂而沉静道:“傅臻,我不想再喜欢你了,我们分开吧。”
  他如此认真地唤着她的名字,却是为了离别。
  第86章
  傅臻薄唇翕动了一下,却发不出声音,她的脚尖微不可见地向前挪了一步,小幅度地抬起手,像是想要在虚无的空气中抓住什么东西,终是没碰上他的衣襟,她的眼底写满无措,慌乱道:“荣,荣时,我不懂……为,为什么……”
  荣时闭了闭眼,抬头仰望天空,明明不久前还是漫天繁星,但这会儿却是漆黑一片,让人心生无望。
  “我累了,傅臻。”他一瞬不眨地凝望着天空,似是要在天边盯出一个窟窿来,良久,他继续沉沉道,“喜欢你让我觉得很累。”
  这一路走来,他已经隐忍包容了太多,她想要独处玩乐的空间,哪怕撒了谎他也权当作不知道的陪她隐瞒。
  他知道她还小,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喜欢、什么是真正的爱,所以他做好了用一辈子时间慢慢教会她的准备。
  可她呢,他的存在于她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在那些分隔两地的一百多个日日夜夜里,对他而言一天中最珍贵、最快乐的时光便是每天辛苦工作后和她在视频中见上一面的美好短暂十五分钟。而最后,她甚至连这他嗜之如命的十五分钟也剥夺……
  到底是因为中考前的学习太过忙碌,还是他的存在价值还远远不如这十五分钟来得珍贵……
  包括他们约定好的她中考后会来法国看他,他甚至都计划了要在法国给她一场难忘的生日宴会,可她呢,说不来便不来了……
  如此种种,出现发生了也罢,他都说服了自己去理解,她不来没关系,他回去就好。
  可是今晚,她给了他什么样的惊喜呢?
  她和车辰希快乐地在橱窗里说笑,温柔美好得旁若无人。
  看,她的身边从来不缺人的陪伴,精致的蛋糕,温暖的灯光,一双佳人简直美成了一幅画。
  而在街头看了他们一晚的自己简直就像是一条落魄的狗。
  没错……纵使百般不甘,但他还是想通了,他不要再束缚着她了,天下之大,确实有很多人喜欢他,但里面确确实实没有一个叫傅臻的人……
  他放了她,是解脱,亦是成全。
  她和车辰希都会好好的。
  从此以后,天涯陌路,再无相见。
  ……
  荣时没有再去看傅臻的神情,他拉开车门,径自发动了引擎。
  傅臻心脏抽疼了一下,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跟在车子后面追了几步,她拍打着车窗,脚步踉跄,“荣时,荣时……我不要分开,我还没答应,我还没答应,不准你走!”
  她的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哭腔,颤抖地让人心口窒息。
  荣时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冷冷地注视着前方的夜路,不为所动,漠然的像是一块不为所动的石头。
  车子徐徐开远,傅臻的指尖与车身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最终只能呆呆地望着车子的尾灯离她远去。
  周围的路灯就像是照妖镜,让她痛苦得无处遁形,只觉得一股眩晕,像针一般刺着太阳穴,让她摇摇欲坠。
  疼,锥心刺骨的疼。
  她双眼空洞茫然,虚晃着脚步,短短的一小段花园的路,却不知走了多久。
  总算到了屋檐的台阶下,却再也忍不住地崩溃大哭。
  廊上的灯幽幽地散着熏光,而廊下的台阶上分明放着一束鲜花和一盒生日蛋糕。
  那个人……明明说了要和她分开,却还是给她过了生日……
  荣时。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泪水顺着脸颊无声地下滑,傅臻缓缓蹲下身抱住了膝盖,沙哑着哭腔哽咽道:“你丫混蛋,呜呜呜……明明说好的要陪我从长大到变老,到头来才不过一年你就把我丢下了……”
  晚风徐徐,明明是盛夏的天,却让人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寒凉。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突然猛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不行,我要找他说清楚……”
  傅臻嘴边一直喃喃重复着这句话,不知不觉地跑到了荣家大宅。
  宅子里一片安静,隐约能看见客厅窗帘后的灯光与人影。然而,停车位上并没有停放着荣时方才开走的那辆车。
  他没回家。
  得到这个认知的傅臻茫然地张望四周,欲哭不哭的表情就像是在游乐园迷路的小孩。
  她倔强地抹开从眼眶滚落的一大滴泪水,还是不死心地转身跑了出去。
  她最后跑去了古道桥,但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上桥的那一刻,一辆停在古道桥第九根灯柱下许久的黑色车子,缓缓驱动离开……
  ……
  一个小时后,傅臻回了家。
  傅涵听到楼梯的动静,马上开门迎了出去,看到妹妹一手拎着鲜花,一手提着蛋糕,瞬间舒了口气,想着她肯定已经和荣时见过面了,“臻臻,你回来啦,和阿时玩得怎么样?”
  傅臻原本垂着的眼睑蓦地抬了抬,“姐,你知道他今天回来?”
  傅涵听了她带哭腔的声音,这才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仔细看了,发现妹妹的眼角和鼻尖红通通的,一看就像是刚哭的样子,不禁有些无措,“是啊,怎,怎么了?你晚上出门的时候他刚好到机场给我打电话,让我把你带出去,但我说你刚被车车约出去。所以他向我要了地址,说自己去接你。怎么,你们没碰上面吗?”
  傅臻薄唇紧抿成一个弧度,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控制自己不在人前哭出声来。
  他并没有接到她,所以……他是看到她和车车吃饭,所以生气了是吗?
  傅涵担忧地看着妹妹,“臻臻,你没事吧?你和阿时……出什么事了吗?”
  半晌,傅臻吸了吸鼻子,“没事,姐,我累了,先回房休息了。”
  说着径直越过她,朝走廊另一边的自己房间走去。
  傅涵咬了咬下唇,心中莫名觉得有些不安,她亦关上房门,拿了床上的手机开始打电话。
  ……
  傅臻回了房间,只打开昏黄微弱的壁灯,就着床沿的地毯坐下,将鲜花随意放在脚边,开始专注地拆蛋糕。
  她出门时忘记关掉房间的冷气,现下整个屋子都是冰凉的。
  地板是冰的,空气是冰的,连呼吸都是冰的……
  拆开盒子,是她喜欢吃的冰淇淋蛋糕,因为在外面高温的环境放太久,边上用于保温的冰块化成了一滩冰水,不过好在蛋糕的形状还在,并没有化开。
  她呆望着蛋糕表面画着的糖果纹路,心口窒得难以呼吸。
  许久,她哽咽着低骂了一声,“荣时,你这个大笨蛋!”然后就像发了疯似的,抓起蛋糕就往嘴里塞。
  蛋糕很冰,牙齿碰触到时只感到一股锥心的酸疼,但她却麻木地往嘴里塞着。
  不停地塞,不停地塞,直到整个腮帮子被塞得鼓鼓的,直到口腔内壁冻得没有丝毫知觉……
  傅涵在自己房里不安地踱着步,手机拨了一遍又一遍,但回复地无一不是告知“用户已关机”的机械女声。
  阿时从不会无缘无故地闹失踪,臻臻那么要强的性子更不会没有缘由地哭,两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傅涵再也呆不下去了,她出了房门,来到傅臻门前,纠结再三,还是敲响了门,生怕惊扰到她的柔声道:“臻臻,要不要跟姐姐聊聊?”
  屋里没有声音回应。
  傅涵不安地在走廊上踱着步,却隐约听到屋里传来一丝压抑而克制的痛吟。
  不好的预感向心中涌来,她不再多想,径自开门闯了进去。
  “臻臻,你怎么了!”因为惊恐,傅涵的声音有些破音。
  只见傅臻在地板上痛苦地蜷缩成一团,一旁蛋糕的盒子在凌乱中打翻,融化的冰水倒在地上,浸湿了大半的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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