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他拦在门口,很严肃地对施明明道:“坐下,说出你想说的再走。”
  施明明一直低着头,吴勉看不到他的表情,直到那肩头颤动起来,他才知晓,施明明哭了。
  他没有作声,只是揽过施明明的肩膀,让他坐在自己椅子上,抽出纸巾道:“哭完擦干净眼泪,想说什么都可以,我听完为止。”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一个阀门,委屈、恐惧、不安一齐涌上心头。
  施明明先是小声抽泣,而后越哭越难自抑,他很久没有这样痛痛快快地宣泄情绪,因为他从没有觉得自己处于一个安稳的环境之中,哭泣会被打、求饶会被打、示弱会被打,他真的…怕了。
  不知过了多久,施明明才渐渐止住哭泣。
  “我觉得很难受,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好像我在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没有人需要我,也没有人会把我放在心上,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是空气一样,只用痛才能让我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施明明满脸泪痕,看的吴勉有些不忍,但他还是问道:“是什么事情成为了你情绪爆发的导火索。”
  “我…我不知道,突然就很难受。”
  “不,一定有的,你仔细想想,情绪的源头在哪里?”
  施明明愣愣地看着吴勉,试图回忆着,脑海里闪过很多个片段,有满眼血色的房间、肖鸣许厌恶的眼色、张芸的肆无忌惮的侮辱、徐子星的嘲讽…越想头越痛,他想停下来。
  但他不想辜负吴勉的期待,他想证明自己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用处,哪怕微乎其微,所以他逼着自己撕开伤口,自虐似的在痛苦中寻找起源,仿佛被置入阿鼻地狱的囚徒。
  吴勉看着施明明扯着自己的头发,有些于心不忍,刚想说算了,却听见施明明沙哑着声音道:“我爸…他不见了。”
  第40章 真的很怕
  人真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有时候竟然能克服趋利避害的动物本能,迎着苦楚而上,不死不休。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他的音讯,我本来以为他的离开是一种解脱,但我总是梦见他,要么鲜血淋漓地躺在路中央,要么挥舞着手在大海中央向我求助…我怕他、怕他真的会死在外面。”
  真的是贱啊,即便被他爸那样对待,却还是割舍不下这段亲情。
  毕竟他爸是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的亲人了。
  “你不怕他重新出现之后,你的人生又会被他拉入深渊吗?”吴勉问道。
  “我怕。”施明明顿了顿,接着道:“但我很怕他永远不再出现,消失在我的生命中。”
  察觉到施明明提及他父亲时的不安,吴勉为避免刺激他,转移话题道:“那么…那个男人呢?”吴勉斟酌着用词:“那个在你生命中占据着重要位置的x先生,他在你这次情绪爆发中,充当着什么角色?”
  “我对不起他,从来都是这样。我总是无休无止地给他带去麻烦,但他从来没有真正放弃过我。”
  “有没有这种可能…”吴勉问道:“你的这种自残行为,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博取他的关注。”
  “什么?”施明明难以置信地看着吴勉,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想。
  吴勉点了点笔记本,坦白道:“这只是例行询问的一部分,不代表我对你的个人看法,但出于实验的严谨性,我还是要记录下来。”
  是啊,只是实验而已。
  施明明在心里嘲笑自己自作多情。
  应该是这样的,不夹带私人感情,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实验对象,对他来说反而更加轻松吧。
  “不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用这种方式博取他的关注,因为我知道,他不会在意。”
  肖鸣许不会在意他的痛苦,某种程度上,他甚至不一定能体会到痛苦这种情愫。
  “那你的举动和他有所关联吗?”
  “或许有吧,我觉得很愧对于他。”
  “为什么?”吴勉合上记录本,盯着施明明的眼睛道。
  “我…不能说。”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到死也不能说出口。
  “你可以告诉我,我会遵守医患间保密协议。”
  不可否认,他对施明明和那个x先生的事产生一丝好奇,这个问题他本可以不追问,但他还是问了。
  “如果是我自己的事,我会说的,但这件事和他有关…我要保护他,对不起。”
  “不用道歉,我可以理解。”
  随后吴勉又问了施明明一些问题,并给他做了心理疏导。
  这个过程漫长,好在吴勉也很有耐心,他一点点引导施明明打开心扉,碰到他不想提及的部分也会尊重绕开。
  施明明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心情舒缓了一些,那种被压在海底的感觉淡了不少。
  “今天我要问的就是这些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施明明摇了摇头,看着吴勉打了个哈欠,面露愧色道:“对不起,浪费你这么长时间,我实在…找不到可以听我说话的人了。”
  “没关系,在我这里你不用顾忌,你展露的越多,我的验证也会更加准确。”
  “好…”施明明笑了笑,“这样的话,我也更心安了,谢谢你,吴医生。”
  回去的路上,施明明想着听吴勉的建议,买一本笔记本记录下自己每天的情绪,方便日后自我剖析,手机就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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